大雨“唰唰唰”地拍打著油紙傘。
即便站在傘下,他全身也早已濕透。
這一夜的雨,風橫雨狂,滂沱如傾。
雲驚凰一直站在屋簷之下,未曾插手。
任由帝台隱在雨夜中站立許久,她才開口道:
“九殿下覺得他可憐嗎?”
“又當真覺得他手拿血書,是誠意而來?”
“興許是,恐怕連他自己也騙過了他自己。”
“但他之前能為一己利益陷害明妃,明日就會陷害安寧、乃至陷害你!”
“人往往在許諾的時候是真的,在翻臉的時候也是真的!”
雲驚凰點醒他:
“更何況帝長淵從來就不是個善類!
此次對明妃出手,栽贓明妃,有誰逼迫過他?
想要活命,為何不汙蔑於其他人,非汙蔑於你們一族?”
“說到底,一切不過隻因他心中嫉妒!”
“這樣心懷狹隘又權勢之人、將來當真能自刎於你之前?”
帝台隱身影更是微微一顫。
是啊。
連如今的認罪守陵都做不到,更何況是自刎!
他從不曾真正認識帝長淵……
“這十四年來……我竟從未了解過他。”
真以為帝長淵懦弱、柔弱可欺,需要人保護。
可如今看來,帝長淵早已胸懷溝壑、運籌帷幄,被宮中權利與尊榮蒙蔽了雙眼!
一個一心為王為帝之人,又怎會真的在事成之後、就自刎於他跟前?
這血書,不過也是帝長淵的算計!
帝長淵看準的是他的心軟,要的也是他現在的心軟。
隻要他現在不與帝長淵為敵,帝長淵有的是時間慢慢運籌。
在爾後漫長的時間,要麼動搖他的決心,讓血書作廢。
要麼、便是殺了他!
帝台隱也看得明明白白,方才不過是感慨,不過是如帝長淵一般,對那份感情最後的緬懷。
他閉了閉眼。
再次睜眼時,眼中也隻有雨夜一般的寒冷。
轉身進屋,將那張錦帕放在燭光之上。
浸濕的錦帕很難著火,冒出無數煙霧。
煙霧升騰纏繞,像是在掙紮、反抗。
可最終,還是漸漸燃燒起來,燃為灰燼。
帝台隱眼睜睜看著親手所織錦帕化為灰燼,才將其丟入盆中,轉而看向門外的女子。
“今夜多謝驚鴻神督特地前來。”
若沒有她,興許在帝長淵的演技之下,他即便不動搖,也會心軟無數,迷霧其中。
他道:“驚鴻神督儘可放心,我會籌謀一番。”
“如何籌謀呢?”雲驚凰反問。
不是她不相信帝台隱,而是帝長淵做事實在太過乾淨。
指望三司查明那日的事情,還明妃公道,再拉帝長淵下馬,幾乎沒有可能。
而真出手殺了帝長淵,帝台隱是否又真下得去手?
帝台隱目光落向旁邊的桌子。
那桌上盛放了近日周家、以及許多人來看望時送的一堆物事。
他眸色漸漸冷冽:“他越想要的東西、隻會離他越遠!”
帝驍戰不配為東秦天子。
帝長淵,亦不配!
為母妃守陵、懺悔,本就應該是帝長淵應該做之事。
既然他給了他主動的機會,他不要。
那這世間也多的是被動認罪之犯!
看清帝長淵的真麵目後,他不會再有任何心軟、心痛!
帝台隱對踏月道:“驚鴻神督回去休息即可,且待明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