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間神采奕奕,驕傲揚著眉,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碗裡的粽葉,嗓音清潤,說出來的話沾染著無限風光。
半晌,他才緩緩闔上眼,輕聲說:“我知道。”
那時的她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裡,沒太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隻覺得顧佑遠無論聽她說什麼,都是無比的專注,哪怕手上再忙,也會立刻停下,認真的看著她,隻看著她。
這六年來,少有人正眼瞧她,隻有在顧佑遠那裡,她能找到自己在他瞳孔中的倒影,隱隱約約透著曾經的活色。
他抬手握筷,為沈暮簾夾了塊甜菜燒,沈暮簾順著筷尖望著他,卻不小心撞上他眼中的水深火熱。
“我還欠你一場婚禮。”他說。
篤定的誠懇無處可避,沈暮簾心跳加速,耳邊回蕩著他悶啞的嗓音——
“等我回來,我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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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佑遠不在塢港的那幾天,她每天都會收到一束花,還有正中喜好的禮物。
比如她曾在社交平台分享過自己的海釣經曆,顧佑遠轉手就在附近海域買了一座受珊瑚礁保護的島嶼,托人給她送了兩把魚竿。
再比如,她敬仰已久的水墨畫家決定封筆,一幅畫拍賣出天價都有人爭得頭破血流,如今就是想看一眼老先生的真跡,對沈暮簾而言都是難如登天。
就在她無比懊惱的第二天,顧佑遠連畫帶框整整為她搬來了六幅。
看著黃姨在收藏室裡艱難的為這幾幅畫騰地方,沈暮簾有些咂舌,轉身撥通電話。
“顧先生是要在這裡開畫展嗎,”她啞然,“這些畫是怎麼來的?一幅也得八位數……”
他答得平淡:“從爺爺書房卸下來的。”
“……”
難怪塢港傳聞顧氏這位年過八旬的老太爺對這位愛孫縱容到可以稱之為溺愛,如今一看,也並不是空穴來風。
他一本正經的繼續問:“喜歡嗎?爺爺臥室裡還有兩幅。”
沈暮簾:“……不用了。”
顧佑遠送的花已經多到放不下,閒暇時,沈暮簾會取些滴膠,挑其中一兩朵,做成水晶玫瑰標本。
知道顧佑遠不會很快回來,她吩咐黃姨給他寄過去,並很抱歉的表示,有一些氣泡,算是瑕疵。
“不是瑕疵,”他認真回,“是亮點。”
她一愣,回頭看了看角落那堆不滿意的殘次品。
脫模的膠質裡夾雜著許多小小的氣泡,並不是優秀的藝術品,但在顧佑遠眼中,這不是不完美,而是細微的、獨一無二的、被玫瑰喚醒的生命。
因為很多事都要從頭開始學,所以整頓沈氏對沈暮簾而言不是易事。
大部分資深設計師在舅舅這種濫俗的管理製度下跑得差不多了,現如今沈氏珠寶一塌糊塗,連薪酬是否能正常發放都成問題。
沈暮簾跑遍了整個燕灣區,也找不到幾個合適的方案。
忙得連軸轉的時候,偶爾,也會和顧佑遠傾訴。
“沈氏這種情況太棘手,”她無精打采,“顧先生,我沒有頭緒,快招架不住了。”
聽筒那端,翻閱文件的聲音停下,空氣中沉默了幾秒,顧佑遠磁沉的聲線混雜著噪感,順著網線飄過來:
“把它當病人。”
“嗯?”
“如果你是醫生,麵對血流不止的重傷,第一步先做什麼。”
麵前咖啡香氣嫋嫋,沈暮簾輕輕抿了一口,若有所思。
先做什麼?
當然是止血。
但若把這種情境應用在企業……
或許顧佑遠是在提點她,應該叫停沈氏虧本的所有項目,減少不必要的賬目支出,養精蓄銳,開源節流。
她一下蹦躂起來,豁然開朗:“我知道了!”
對麵輕笑一聲:“聰明。”
他們通話的頻率不高,也不是全談公事。
有時沈暮簾會扯到天方夜譚,與顧佑遠辯論宇宙究竟有沒有外星人,哪怕雙方忙到張不開口說話,聽見他在那一頭的鍵盤聲,她也能滋生出無以名狀的心安。
他的每一通電話,都會在結束前問一句:
“最近有不開心嗎?”
但隻有這一次,沈暮簾微微愣神,掙紮片刻,還是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