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要走,便要挑選丫鬟仆婦,張廷玉半分都不客氣,“將她用慣的全帶上,大不了晚些用不上,便都放到我莊子上去。”
“還有一應用品,衣裳布料,古玩首飾,都帶上。”他瞥了眼林如海,“榮國公府,不會連個院子都騰不出來罷?”
賈璉這陣子常被拙禮帶去品美食看美人,一應花用多半都是拙禮帶的。投桃報李,他自然不會跟張廷玉擰著來。
黛玉站在林如海身後,低眉道:“既是去做客,哪能這般…”
“做客就要有做客的分寸才是,這樣一應物什都帶上,到時候便不必賈家老太太操持了。否則,你愛素淡清淨,可管事給你往屋裡擺上一株紅珊瑚,你謝是不謝?”
紅珊瑚?賈璉心道:那東西哪裡能是等閒能得來的?怕是想擺還擺不上呢!
林如海也覺得他說的有禮,便道:“那便都帶上。”
張廷玉又道:“還有廚娘。”
林如海瞪眼看他,深覺此人真是蹬鼻子上臉。隻聽男子又道:“再多帶上幾千兩銀子,雖是做客,可沒有讓人家養著咱們的奴仆的道理。陳媽媽,你管著你們姑娘房裡的銀子,若是不得用了,便差人去張家說一聲,多了沒有,十幾二十萬我還是能拿出來的。”
“你且消停些罷!”林如海忍無可忍斥他一句,扭頭看捏著帕子遮笑的黛玉:“回你院子裡收拾行李去!”
黛玉抿笑福身,“玉兒退下了。”
待黛玉離去,林如海瞥了眼低頭品茶的賈璉,對張廷玉道:“你我雖無師生之實,可我一向是把你當成學生的,想必你也如此。”
“可今非昔比,玉兒已經長大了,你二人不可再與曾經一般,可知?”
張廷玉目露不滿,可還是站起來躬身一禮:“學生記得了。”
“嗯。”
師者又不鹹不淡道:“往後若回了京,更不許這般無男女之彆。”
“是。”
賈璉從頭到尾眼觀鼻,鼻觀心。隻是心裡怎麼想的,旁人便不清楚了。
有了張廷玉這番折騰,父女二人的離彆情緒都淡了幾分。
黛玉的船上是一眾仆婦與行李,張廷玉拉了賈璉在另一條船上,兩條船用鐵鏈連接,黛玉若是有什麼事,差人過來喚一聲,張廷玉立即便能過去。
林如海看著船隻漸遠,隻覺心頭空落落的難受。
午時上船,一路漂流北上。晚飯時,張廷玉便與賈璉論起國公府來,他不放心黛玉,得先把賈璉灌醉了才好去看她。
“雖賞識璉兄忠厚為人,□□國公府,我是萬萬瞧不上的。”他給賈璉倒了杯酒,道:“當初我在林家備考,林公待我多有訓導。入京後想起賈家與林公乃是姻親,這一番打聽下來…”
他佯醉擺擺手,“早便聽說了,賈家二房住在主院,大房卻被踢到了犄角旮旯裡。可知?繼承爵位的是大房而非二房,如此安排,豈不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賈璉已是半醉,聞言怔了片刻,擺手道:“張大人不知,我家大老爺向來浪蕩不堪,不為老太太所喜,這才搬到了偏院居住。”
張廷玉嗤笑,“那若是太皇太後不喜陛下,陛下便要騰出養心殿給王爺用了?”
賈璉臉色一白,酒都醒了三分,“這這…”
張廷玉又道:“我與璉兄實乃泛泛之交,也隻是念及汝來接黛玉一場,才與你通個話兒。璉兄這般親近你二嬸,可知往後你那一等將軍的父親沒了,承爵的又是哪個?”
“自然是大房之人!”賈璉一臉理所當然道。
他目露奚笑:“可如今住在正堂的,可不是你們大房。連榮禧堂都住不進去,還妄想求爵?”
賈璉睜大眼,張廷玉飲儘杯中酒,一臉怒其不爭道:“糊塗!”
就在二人對視無話時,拙禮匆匆而來,湊到張廷玉耳邊:“爺,雪雁來傳話,說是林姑娘下午哭了一場,剛剛吃過晚飯,又儘吐了。”
男子目色一厲,“怎得現在才來說!”
他起身時晃了晃,穩住身子後便大步往外走去。
屋裡已經收拾乾淨了,可還有一股惡味。張廷玉皺眉,“用浸濕了的帕子來擦地板,再開門開窗,通風。”
黛玉坐在床上,靠著引枕,眼睛紅腫,一看就知道哭了很久。
他坐在床邊的圓凳上,怕寒風將她吹病了,便用錦被將她裹了,隻露出個小臉兒來,“想林公了?”
她垂眼不答,隻是眼淚又簌簌的落。
他歎氣,接了雪鷺遞來的爐子,塞進被子裡,“可是覺得我安排得還不夠周到?”
黛玉紅了臉,縮了縮身子,看他:“父親教我記住男女大防。”
顯然是覺得他方才往她被子裡塞爐子很是不妥。
“我是事急從權,若是給你,你定然是不接的。”張廷玉忍不住笑了下,“你若是想林公了,便寫封信,我差人送回揚州去,不消幾日,你便能收到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