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留我在這兒歇一晚麼?”
她正說著,不知哪兒來的一股風,吹熄了一盞搖曳火苗,房間變得愈發昏暗。
餘下燭光繾綣惺忪,仿若一張細密光滑的絲綢,輕緩地覆蓋上二人視線。
“可你有備而來,不怕我過了病氣給你?”
魏垣的話就在耳邊,可她隻是微微側身,有意回避視線交接。燭光微弱間,她兩頰已泛起紅暈,似一朵仲春裡的薔薇花。
那香氣勾起的暖意還未消散,魏垣眼眸早已沾滿情與欲,正極力克製著自己,即便他們已是夫妻,即便這次是她有所圖謀,可此刻她若不願,他不會逾越分毫。
紓雅半是羞怯半是慚愧,沉默半晌,終於回眸,帶著滿目柔情探上他的唇。
他唇邊還殘留著湯藥氣息,隻是在這一觸即發的甜蜜索取中,連苦味也隱沒不見,剩下藥材清香,氤氳其間。
周圍空氣彌漫著白蘭香,它與那幽微燈火糅合,聲色在寒夜中摩挲升溫,浸泡在這環境之中,溫暖又安寧。
二人皆是青澀,隻憑借著本能相互取暖,在細密舉動中感受綿長愛意。
紗帳之中,魏垣恍然間抬頭仰視紓雅,她正蹙著眉,麵色也十分緊張,鎖骨處那道劍傷結出的暗紅血痂在燭火明滅下顯得紮眼可怖。
魏垣目光遊移於傷痕與麵色間,整個人逐漸平定下來,歎息著靠在她身上。
半晌後,紓雅感受到胸膛一片溫熱,是他緘默地流著淚。
“那日我問你是否被他輕薄,並非有意傷你心,那是我能問出最輕的一句......他掐你時,你會如方才般難受麼?他用劍刺傷你時,你也會疼得鑽心吧......無法想象,你向來不會說謊,我怕你說出詳情之後,我會感同身受。”
語罷,又是一陣長久寂靜,燭火被床幃掩得更加輕纖,映照於側臉之上,讓彼此神色中的柔情更為濃烈。
魏垣臉上的淚水在光照下泛出一片亮色。
紓雅未言,與之對視良久,心中有種難以言說的酸楚。病痛折磨這些日子,他消瘦了,麵上棱角愈加銳利,如今他正極儘卑微地陳情,正如一隻折翼鷹隼,目不轉睛盯著自己。
“是我心急冒進,往後必定穩妥行事......”話音自她稍許乾澀的喉嚨中發出。
當時若不求祁昌懋的親筆信,也就不會想到以解藥相要挾從而惹怒他,可她不求,此行便失去了意義。
她抬手撫過魏垣額間,再到臉頰,最後停留於唇邊,“定不會讓夫君憂心......”
她的話,似從他耳畔一直鑽入脊背,聽得人一凜。魏垣漸漸湊近,在眼前那片紅痂側方落下一吻,漸進而上,最終攀上她的唇。
此刻魏垣隻是凡塵中最為世俗的那個人,恣意采擷著眼前神女所散發出的光輝。
不知不覺中,餘下燈火也儘數熄滅,無人注意那是因寒風灌入還是蠟燭燒儘。
天將曉,紓雅在衾被中睡得很沉,夜裡未用暖爐,偌大的房間寒氣森森,隻有這一隅暖得好似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