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宣娘的身影掩著一位身姿端正的年輕女人,約莫二十四五歲。她脊背直挺,接過仆婢奉上的茶水送到唇邊,長袖輕掩,淺嘗過後緩緩置於案上,又與宣娘談了些什麼,低聲細語,難以辨清。
主仆見紓雅來,雙雙起身行禮,直至禮畢,被紓雅攙起,張夫人才看清王妃樣貌,正如宣娘所言......
“這行姿舉止,真是像極了,若不細看,妾身還真以為是家中幼妹。”張夫人矮紓雅半頭,說話時微微抬眸。
她唇角帶笑,眉宇間卻結了淺淡的愁緒,柔聲說著關於自己妹妹的許多事情,自言與紓雅一見如故,很是親近。
紓雅從話語中讀出些討好意味,卻也理解。王府派人審問祁昌懋身邊人,她不會不知內情,如今既來求人,少不得套幾句近乎。
“怎不見王爺來,是對我等心存芥蒂麼......”張夫人忐忑發問。
紓雅回應:“夫人多心了,晉王來肅州後一直住在王府,此刻夫君正在內院陪伴殿下,故而無從分身,再說夫人不也是為了見我而來?”
語罷,張夫人思度幾許,“喔”一聲後淡然說道:
“去年陛下在禁苑舉辦狩獵大會,邀了不少勳貴子弟,妾身的幾個弟弟赴會時帶了幼妹,誰知她一眼看中騎射俱佳的七皇子,從此害了相思病,誰知七皇子婚事一推便是兩回,她至今還在家中惆悵......”
“有這事?”像是頭頂砸下一個大瓜,紓雅為之一怔,瞠目半晌,思緒才回籠:“晉王回京後便會依照帝後之意成婚,你妹妹必定心想事成。”
“借您吉言,妾身聽聞......”
“敢問夫人與令妹名諱?”
張夫人本欲說晉王與酒泉郡王夫婦關係匪淺,卻被紓雅打斷,而後遲疑道:“妾身單名‘芊’,仰視山巔,肅何芊芊。妹妹單名‘蓁’,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芊姐姐踏足王府,並非是來與我寒暄的吧?”紓雅話鋒一轉,終止了她那些猜忌言論。
張芊聞言,攜宣娘一同跪下,神色變得凝重:
“當日夫君欲予妾身一封休書,可王妃落筆時卻變為陳情書,可見您為人良善。妾身知道王爺去都督府上查了些事,不日便要呈報上京,夫君蓄謀陷害,罪名不小,但當年的確有不得已之處,還望王妃在王爺或晉王殿下那兒美言幾句,收回此意。若能如此,張家必定不忘王妃恩德,日後任憑差遣。”
紓雅眉頭緊蹙,浮現詫異之色,趕忙遣人攙扶她們。與王府結怨的分明是祁家,他們要揭發的也是祁家人,難道張芊真要為了丈夫讓自己一家蹚這渾水?
“恕難辦到。”
話音剛落,張芊闔眸歎息,身側宣娘未語淚先流。
“王爺收集證據隻是為了還已故兄長一個公道,最後結果還得在徹查之後由陛下定奪,祁氏向來以忠誠得聖心,陛下未必會要了你夫君性命。若還保著他的功績榮華,魏圻將軍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張芊愁緒漸濃的眼眸中終於垂下兩滴清淚,“可是王妃,萬一......”
她忸怩著說不出下半句,聖意難測,即便自己夫家得勢,隻要皇帝心存芥蒂,一句話就能要了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