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事為何不稟報於我。”魏垣擦拭著一柄長劍,喃喃自語。
“可夫君昨日剛說過不見伍大人。”紓雅停下撥弦的動作,麵頰倚在琵琶頸上,神色柔和,“宮中出了這麼大的事,不趕著請人才叫奇怪。”
“是麼......”
紓雅不做應答,兀自低頭翻看樂譜,挑了首印象尚存的,又開始輕攏慢撚。
原先她不懂彈曲有何意聽曲有何樂,後來遠離家人,心中逐漸裝進愁緒,方知除了言語,還有更酣暢的抒情方式。
天外隱隱一聲悶雷驚起數度大風,俄頃,秋雨急來,雨聲逐漸淹沒樂聲。
嘈嘈切切正到高處時,某根琴弦驟斷,彈回紓雅指尖上打得生疼。
“技藝太差,連琵琶都不樂意了......”說罷,她抬起血珠凝結的手指放到唇邊。
魏垣見狀連忙收劍入鞘,跑到她跟前查看,“為何從城外回來就無精打采的,可是染了暑氣?”
紓雅有口難言,若有所思地搖頭。
魏垣取來櫥櫃中常備的傷藥替她塗抹,“不知母親葫蘆裡又賣了什麼藥,竟支開我,單獨遣你去見他。”
那點小傷根本不起眼,可魏垣上藥仍是一絲不苟,紓雅揪心不已,最終決定坦誠相待,“晉王殿下近來還是火氣不消,他......隻想見到我,母親是個聰明人。今夜伍必心受召入宮也是我的主意。”
魏垣手指猛然一顫,瓷製藥蓋便砸落到木案上,他沉默抬頭,那銳利如刀的目光隻與紓雅對視一刹,便又泄氣似的垂下眼睫。
“所以夫君如今還信任晉王殿下麼?還信任......我麼?”紓雅攬他入懷,俯視他僵住的身子,心中滿是酸楚。
他怎能不信,許瑜曆練有成才能出眾,又常懷憂民之心孝悌之道,何以舍百瑜而顧一瑕?而對於紓雅,他早知其心意,此刻唯有愧疚。
屋內一切似乎已結了冰,紓雅耳邊隻有秋雨敲地之聲,連思緒也被排空。
不知過了多久,魏垣直起身,堅定說道:“紓雅,我很愛你,深入膏肓。即便拚了性命,我也會永遠留在你身邊,無論以後你在哪兒......”
話音揉合進雨聲,變得不真切,可紓雅僅憑他翕動的雙唇就能辨清,一字一句,堪比千金。
......
伍必心進宮當晚便為皇帝施針喂藥,僅一夜間,皇帝身上紅疹已消退大半,見效之快,令在場十數位禦醫咋舌。
第二日卯時三刻,皇帝蘇醒,第一眼即見紅荼穿戴齊整,在榻邊攪動一碗湯藥。
他聽得鳥雀啁啾,轉眸看向窗外,天已微明,遂沉聲道:“你可是在這兒衣不解帶地熬了一夜?”
紅荼聞聲回頭,正欲呼喚張公公告知皇帝已醒,卻被他阻止,隻好攙扶皇帝靠上一隻鵝羽軟墊,端來湯藥小心侍奉。
“聽聞陛下有疾,紅荼當即入了宮。”她舀起一勺藥液,輕吹幾許,送入皇帝口中,“昨夜陛下情況不妙,禦醫署束手無策,故而七殿下請了酒泉王身邊的伍長史,他可是醫治蠱毒的聖手......”
皇帝喝了藥,沉思片刻,歎道:“果真是中了巫蠱......你也在公主府,想必也費了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