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聖上的性子,就算奴不說,您進宮前應該也早有耳聞。”
“為圖謀一時興起的幾分寵愛,鋌而走險……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這些年除了太後,從主子到奴才,沒有人能伴在他身側長長久久。”
“見娘子受寵,奴是既高興,又惶恐。”
“與其拿命去跟一個喜怒無常的人賭,奴寧願安穩的藏在長信殿過日子。反正您位居七品,不說貴氣奢靡,至少份例內的衣食穿用短不著,這不是很好嗎?”
站在主子的角度,聆音或許有些僭越,膽敢指點主子的所作所為。
可姬璿與她們相處的日子也不短了,素日裡兩個丫頭的恭敬與在意,她體會的比誰都清晰……
想想聆音的身世,饒是在降生在宮外,卻也是自小在這裡長大。雲天穹是個什麼德行,她比姬璿更了解。
她能冒著犯上的風險對姬璿說出這些話,一定是因為她太怕了。
怕那單純的主子認人不清,怕她被辜負,怕她受傷害,更怕她被表象所迷惑,靠暴君太近,從而引火自焚,一命歸天……
姬璿不像其他入選的小姐,身邊都跟著兩個從母家帶來的貼心奴仆。
姬家根本沒想過她能入選,自然沒給她備陪同的婢女。本想去人市現置辦兩個,雖也算從宮外自己帶來的,但素昧平生的總歸不貼心,還不如不帶。
作為這偌大宮廷當中,唯一一個孤身進宮的後妃。旁的妃嬪有貼身親信,掖庭指派過來的自知永遠無法取代,索性渾水摸魚。
侍竹和聆音卻不同。
姬璿隻有她們,而她們從做雜活被調配過來認主,心裡眼裡也隻有姬璿。
身為共進退同榮辱的主仆,聆音當然希望姬璿能活得長久。
哪怕僅是七品,怎麼也是個主子,每月發放的俸銀不愁養不活自己。反正底下的宮人各自有俸子,不用她多費心。
在剛分派宮室,與姬璿初見時,聆音看著麵前這天真親和、商賈出身的主子,彆提有多慶幸了!
她心想,隻要幾人能縮在角落裡好好活著,默默無聞也是一種福氣。
甚至她琢磨著,要是采女的俸銀不夠養活姬璿,讓聆音拿月俸出來貼補用度,她也是願意的。
不成想,姬璿莫名受寵,聆音擔驚受怕。
更沒成想,現在不受寵了,還反複在已經心生厭煩的暴君麵前糾纏。搞得她是心力交瘁,直接撲倒在姬璿跟前,鬥膽進言。
姬璿看著聆音,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
她是傾向於信任聆音的。
隻是人與人之間,哪怕咫尺相對,真心仍遠隔千山萬水,誰也無法真正參透誰。
她不敢完全肯定,聆音阻止她固寵,為的到底是她還是旁人。
姬璿笑笑,含糊其辭道:“這樣吧,要是聖上仍屬意於我,他傳喚,我便過去。他若對我厭煩了,從此不聞不問,我絕不冒險主動去觸他的黴頭。”
“如何?”
聆音點點頭,緊接著又趕緊搖搖頭:“奴不敢指點娘子做事,隻是方才情急,胡亂言語了幾句,還望娘子恕罪……”
“無妨。”姬璿安慰她:“咱們一體同心,你也是為了我好,我怎會怪你。”
聽她這麼說,聆音懸在喉頭的一口氣總算是鬆緩下來。可剛放鬆了沒多一會,又想起什麼似的,湊到姬璿耳邊:“咱們今日說的這些話,可千萬不要叫侍竹聽見才好!”
“嗯?”她眉頭一揚:“為什麼?”
聆音伸出一隻手掌側擋在嘴邊:“她太激進,整日光惦記著您受寵,聖上心裡有您什麼的,總想讓您去跟這個爭,跟那個鬥,成為後宮唯一的女人,還美其名曰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