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再也不想相見!”
喻亮:???
這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
“好吧……”鐘意放下手機,鬱鬱的表情逐漸爬上臉龐。麵前的水流褪去,露出老樹被衝刷得新鮮樹根,他都覺得不那麼漂亮了。
他默默意識到,如果失去了白澤,就等於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一個朋友。
他在福利院長大,在和人相處時,從來沒有過特彆熱烈的、親切的關係,也沒想過會有。倒是有一隻小貓曾救過他的命,他隻想和那隻貓兒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也沒有這樣的幸運。
鐘意揉了揉自己的食指根,上麵還有虎斑貓留下的牙印。
後來出去念小學,看到那些小朋友親親熱熱地撲到父母懷裡,他都覺得不適應,想不通這種情感如果安在自己身上會是什麼樣的。
念了大學,看到樹下那些親吻的、幸福擁抱的情侶,他也覺得不可思議,不會羨慕,他所有的時間幾乎用於學習和打工,沒功夫思考這些有的沒的。
彭夏是他的好朋友,可這好朋友,他明白的,也是和那種“和父母相擁”或者“熱烈親吻的情侶”是不一樣的關係,是不夠那麼深刻的關係。
他沒有得到過什麼,所以也無所謂失去什麼,而且彭夏又不會輕易離開他,他一直生活在小小的安全區裡。
可白先生不一樣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經濟學家,是好威風的,讓所有妖怪都害怕的妖王。不過鐘意知道,這些身份這都是表象而已,白先生不會因此而對自己來說那麼重要。
對於鐘意來說,白先生做過的比較重要的事,是福利院老師和彭夏都不會做出來的。
細細扒拉一下這些事情。
是把自己從燭龍旁邊緊張兮兮地帶走,崩掉人家洞府一排鐘乳石。
在百妖夜行時救自己,把自己丟到冷冰冰的審訊室,還加了一床被子。
在塔克拉瑪乾沙漠,從神鼇的嘴巴裡救下自己。抱一抱,給一根白毛毛。
又從睚眥身邊救自己……送給自己兩張好重要的門票。
根本就數不清……
最重要的是,鐘意在長久以來,認為自己不是那種幸運之人,甚至,更多時間是不幸。
但因為白先生,他竟然得到那麼一雙眼睛,在平靜灰暗的人生裡,看到一塊燦爛到攝人心魄的星空,鮮花可以在空中飛,雲浪被馬蹄濺出浪花。
現在想一想,他真的好像沒為白先生做過什麼,他都在忙於掙錢啊、看病啊、一開始還騙白先生看不到妖怪啊。後來也就燉了一隻老母雞,第二隻還是室童燉的,送了一堆寶石……貔貅君哭出來的……平心而論呀,真的太不走心了。
他坐在一棵樹下,月亮爬上山坡,前麵村莊亮汪汪的。
手機發出了“滴滴”的恭喜聲,這證明水都褪去了。幼兒園小朋友都睡覺了,有一些蜚還在值班。長右已是強弩之末,數據顯示,撤離大半。
如果失去了那位朋友……鐘意在夜風中搖了搖頭。
不,他不想失去。虎斑貓都沒了,他絕對、絕對,不可以再失去這麼重要的人。
他站起身來,要喻亮給自己發定位。
“你們在哪?我去找白先生。”
喻亮:“算了,彆來了,你還沒想明白自己錯哪了。我從來就沒見過白先生這麼生氣。”
鐘意把尋找白先生定位的懸賞發給東北所有值班蜚。收到定位,發現有點遠,乾脆借調過一隻最近的蜚,馱自己過去。
一路上臉都燙紅了。
腿也很疼。
白先生站在一個小山包頂上,他穿了身青色薄衫,背影很長,月光下這麼靜靜的一個人,喻亮不知道去哪了。
鐘意走過去,正對上白澤的眼睛,好深的眼睛。這人緊緊閉著嘴巴,似乎是真正不開心的樣子。
鐘意小心說。
“先生,水褪了,我好不容易做到的。我們醫院做了個係統,您可以看看,以後彆的地方再有水災,您也可以用。這些蜚都是好妖怪。就是您聘請它們要花錢,一隻每小時三百元。”
白澤:……
鐘意:“我覺得挺劃算的……不然您再砍砍價。”
“還有,您可以休息了,一天了,您也好累吧。就算妖怪也要好好睡覺,不然可能會得甲亢。”
白澤:……
鐘意:“哎……白先生……我不想讓您生氣。”
他心一橫。
“甲亢也會愛發脾氣。您如果不想抽血,就直接告訴我,我到底錯在哪了,天大的錯誤我也認,能改我就改,改不了您就吃了我吧。”
白澤:……
鐘意從脖子上摘下一根白毛毛:“它還有用嗎?您之前跟我說,遇到危險要用它,我能用它許個願,讓我跟白先生和好嗎?如果今天不管用,我就明天再許一次。”
他把白毛毛放在手心裡,站在白先生麵前,皺著臉許願。
好乖的樣子。
睜開眼,他歎了一口氣,要下山包去。突然一隻強有力的手抓住了他。抬起眼看,有一頭犀渠要去采蚌氣,差點撞到他。白澤抓住了他的胳膊。
白澤抬腕看手表,等十二點的秒針過去。
鐘意等了十秒鐘,醒過神來叫:“乾什麼?真在找吃我的最佳時間嗎?無論什麼時候吃我都會竄稀的啊白總!”
白澤抓著他,忽然道:“對不起。”
鐘意把眼睛睜大了。
“本來,不應該讓你處理長右事件。我們部門,至今沒有讓凡人來處理這種事情的先例,你是第一個能做到的。我之前試過抓長右,抓不住。”
“還有,之前,類似這種事情,你每次都處理得很好。做得很精彩,很漂亮,我很欣賞。”
“你什麼都沒有做錯,我也從來沒有生氣。白氏集團上下每一位也好,我也好,都會是你的朋友。隻是,我希望你以後……”
鐘意怔怔道:“……我以後怎麼了?”
白澤:“燉肉的時候,再也不要把訛獸的肉燉進去。”
然後,趁著鐘意還在愣神,白澤伸出一隻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最後落下來,揉了揉他那被蜚燙出小卷卷的頭發。
鐘意呆呆地看著白先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此時,也許蜚的後勁兒實在太大,他臉都要燙得脫皮了,需要抱隻長右貼一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