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木森,張木森。你會得大獎,會把大獎拿個大滿貫。”
三天來,這是張木森第十次在出租房裡聽到這樣的聲音了。
一開始,他以為是幻聽。
可是有天他打開電視機,千真萬確地看到自己站在領獎台上,披著紅色披風。外國老頭往他手裡塞了一個金光燦燦的獎牌。
電視節目的字幕配文是:恭喜全球醫學獎獲得者:張木森!
電視上的張木森西裝革履,體麵微笑。他發表感言,自如流利,說真沒有料到會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得獎,但他也曾經受過無數的苦。
電視節目將要結束的時候,耳畔那道輕輕的聲音提醒他:
“你想拿大獎嗎?我會指導你,拿到至高的榮耀!”
張木森本來對這道聲音置之不理。可是他滿腦子回蕩著自己拿全球醫學獎的場景。因為前不久他被愛寵醫院開除,其他任何醫院也不願接收他。家人、朋友,對他投以失望的眼神。
同學群也把他踢了。
一想起父親那冰涼刺骨,怒其不爭的樣子,張木森就如墜冰窟。從小到大,父親都以他為驕傲,他何曾收到過這樣的眼神?
可當自己站在領獎台上,鏡頭掃過下麵父親激動飽含熱淚的麵孔,又采訪了一個個敬慕的同學,那種激動與勝利的喜悅,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在第四天聽到這樣的聲音後。
張木森回應了那道生意:“我應該怎麼做?”
那道聲音輕輕道:“先鏟除掉你事業上的最大競爭對手,那個人在三星期內發表了十篇論文,你難道甘心嗎?他難道沒有抄襲嗎?”
張木森恍然大悟!
是的,鐘意在那麼短時間內發表了那麼多篇論文,這違背常理啊!“可是,我試圖鏟除過很多次了……”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一身臟。
那道聲音說:“可是你之前遇到過我嗎?”
張木森顫抖著,聽從了那道聲音的指令。要說鐘意的論文選題奇葩,他足足找了兩天,才找到一篇虎皮鸚鵡論文,某些詞彙勉強和孔雀羽毛那篇重合。它們都對鳥類羽毛色澤與食物相關性作出調研。
那道聲音指導他,要正好在“專精特新”企業的申請日舉報。這樣,評審團由於當日就要頒發資質,他們根本來不及辨彆。那樣,鐘意的申請就會泡湯了。
妙啊!張木森打開電腦,卡著點,點擊了申請。那種萬無一失、誌在必得的心情,充斥了他的心臟。鐘意再厲害,又能有什麼用?
可是沒過半個小時,張木森回到電腦邊,就看到了到“山海寵物醫院”申請成功到“專精特新”企業的微博,下麵還有滿滿當當的祝福。
張木森:???他四處問:“那個人呢,你出來啊,怎麼回事?”
可是沒有人再回複他了。
這不對啊?難道審批組委會沒有看到他的舉報抄襲文件?!或者背後有什麼灰暗勾當?刻意壓下了他的舉報?!
張木森磨著後槽牙,把自己的舉報又發了一遍,還買了個微博推廣。他自己給自己評論道:
這樣的企業也能申請成功嗎?
難道組委會對我的舉報熟視無睹嗎?嗬嗬,這是塞了多少錢啊?
沒想到,還沒過五分鐘,他的微博就和諧掉了!
張木森:???
他剛要申請一個新ID,電話響了。
對方態度嚴厲:“您是張木森先生吧。我們這邊是‘專精特新’企業申報組委會,企業申報是嚴肅的、科學的。您造謠論文抄襲,嚴重乾擾了正規企業評選。”
張木森心虛,對方怎麼就能知道是自己,還叫得出來自己的名字啊?
但他仍強詞奪理:“嗬嗬!距我發出舉報還不到一個小時,你們就這麼快判斷出我造謠!?你們的上級單位是誰?不怕我繼續舉報嗎?”
組委會嚴肅道:“在你舉報之後,‘山海寵物醫院’當場拿出反抄襲調色盤,提交給給全體參會者。經投票,我們一致認為,其不存在抄襲現象。張先生,關於反抄襲調色盤,我們也發送到你的郵箱了,還望你自重。”
張木森難以置信,打開郵箱,把附件下載到電腦桌麵上。
甫一打開,驚訝得瞠目結舌:這麼詳實、豐富的調色盤,這得用至少一整天才能做出來啊?!當場提交??
等他手忙腳亂地要去刪微博,才發現網警已經把他的造謠刪掉,留存數據顯示,剛才的轉發已經過了1000!
他的出租屋傳來敲門聲。
門外喊著:“張先生,請您配合我們的調查。”
失望、絕望與憤怒填充了他的心。這時候,他再也聽不到這幾日蠱惑他的那道聲音了。
他不知道,窗外有一隻巨大的獸。霧氣的形態,滾圓的眼睛和尖尖的嘴。它似乎伏擊許久,就等著這一刻的到來。
汲取掉張木森的劇烈情緒後,它打了一個很響的飽嗝,又來到另外一個人家。
“喂,你的朋友每每爬山,就能發現寶石或者礦脈,你不想得到嗎?”
*
陽光清澈,大朵大朵的雲像棉花糖,拂著天空的滾燙麵龐。
一團團鮮花開在雲邊,在白澤飛過的時候,垂下巨大的花苞,散發馥鬱的桂子香氣。偶爾有一朵抬起小腦袋偷看兩眼,發現白澤後背上還趴著個人,會驚訝地將花瓣抖抖,往人家身上砸上個一兩瓣。
白澤一路上不說話,而鐘意許是最近實在太累了,一頭撲在白先生的後背上,就睡著了。
睡前他還想著喻亮今天在哭什麼,為什麼他旁邊的同事很感動的樣子,還有人湊過來想找他要照片。
什麼照片,他根本不明白。
他從小到大沒照過什麼照片,因為感覺根本沒有什麼人可以分享。又或者說沒什麼人給他照。也就是大學畢業的時候,彭夏的父母給他照過一兩張,他連十塊錢一套的學士服都沒有租。
迷糊中他又做了個夢。
那隻小小的虎斑貓蹲在薔薇花下,他走過去,手裡拿了一把貓糧。說我們在一起生活吧。貓兒舔舔他的手,舌頭粉粉嫩嫩的。
等他醒來後,白先生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把他從後背上放下來。
外麵,是一個高聳入雲的青磚瓦建築,看招牌是個餐廳。服務生說今天情人套餐有文鰩魚,白澤要了一個私人包廂。
走進去,關上門。
白先生默不作聲地為鐘意拉開椅子。他坐在他對麵。
幾天不見,鐘意覺得白先生有點憔悴。不過厲色不減。可能是追捕蜃妖耗費了太多精氣神吧,他眉眼裡的沉滯黑色像是化不開的漩渦,讓原本英俊五官顯得更加懾人。
鐘意心想白先生這是怎麼了,看上去有很重心事的樣子。
就聽白澤一字一頓道:“全天下的妖怪都知道,我們有孩子了。”
鐘意驚得連水都拿不穩:“我們???”
白澤:“嗯,你生的,而且還有兩個。”
鐘意一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白先生緩緩道:“你先是拿著我的毛毛去做了DNA親子鑒定。回來後,喻亮就給你送了月子湯。贔屭說你健康得很,還能繼續生。”
鐘意愕然,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白澤看他一眼,又道:“今天你在會議上,主持人說,你的論文鳴謝裡,感謝我延續了你的生命。喻亮哭了,說你終於官宣了。由於我欺負你太甚,你從來不肯承認自己生了崽崽。”
鐘意咳嗽得臉都紅了,眼淚掉了出來。
“喻亮到處和人分享我們的戀愛經過,蜃妖也讓我看到了你和崽崽的場景,每日都有妖登門道喜。每當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腦袋不正常了,都要打開工作日誌,看看我近半年來都在做什麼,不然為什麼我會記不起來,咱們是什麼時候要的崽崽呢?”
鐘意把臉藏在雙手後麵,不敢去看白先生,嗓子裡狠狠忍著笑意。
“月子大補餐!”傳送陣上出現三隻老母雞,打斷他們。
“吃。”白澤淡淡道,“連這家餐廳都知道了,吃完飯,你帶我看看崽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