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詹事府詹事歐璟玉在朝上舉薦先生為甘肅巡撫。認為甘肅之地,錯綜複雜,唯有先生可解.’
‘內閣未有異議,陛下亦認同,想來聖旨不日將到南京’
‘另,陝西巡撫為原陝西右布政使趙鑒.’
信件不長,王守仁很快就看完了,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怪異之感。
前幾日他有感而發,創作了一首七言律詩《獅子山》:
殘暑須還一雨清,高峰極目快新晴。
海門潮落江聲急,吳苑秋深樹腳明。
烽火正防胡騎入,羽書愁見朔雲橫。
百年未有涓埃報,白發今朝又幾莖?
當時的他有心報國,卻未能做出什麼顯著的貢獻,心中頗為鬱悶。
這還沒鬱幾天呢.
就收到了這個消息,朝廷有意讓他去甘肅一展抱負。
王守仁從山中回到了城裡,不過五日,聖旨便來到了他府上。
除了聖旨以外,另有一封歐藏華親筆私函,也悄然送到了王守仁手裡,這是二人第一次書信往來。
信中,歐藏華字字珠璣,闡述了自己為什麼舉薦王守仁。
就是因為歐詹事知道他在貴州的表現,所以歐詹事認為,甘肅邊陲所麵臨的複雜局勢,唯有王守仁才智與膽略,方能施以妙手,一舉而安,永除後患。
除此以外,歐藏華還承諾,王守仁需要任何協助,他都會全力幫扶,無論是軍需物資,還是文武人才。
書信的最後,詹事府詹事總結道:
周、秦、漢、唐之衰,皆先捐其西北,而並不能固其東南。唯布威靈於戎狄錯雜之間,俾數千裡丘索方固若金湯,如此天心眷顧,國祚悠長。
願與君並肩戮力,共為大明之輝煌竭誠儘節。
將書信看完,王守仁忍不住笑了出來,對著一旁的徐愛說道:“沒想到歐詹事竟如此了解我的過往,我去甘肅,卻也合適。”
徐愛結果書信,看完後卻有些慚愧的說道:“我跟隨先生多年,卻不如歐詹事明白先生,是我平日疏忽了.”
“知我者橫山也,”王守仁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歐詹事唯以家國大局為念,其視角與吾輩或有徑庭,所見所感,自然有所不同。”
徐愛看了看書信,有些遲疑的問道:“先生,您如何看待歐詹事所說的周、秦、漢、唐之衰,皆先捐其西北呢?”
王守仁撫摸著胡須,悠悠道:“此觀點太史公也曾提到過,東方物所始生,西方物之成孰。夫作事者必於東、南,收功實者常於西、北。故禹興於西羌,湯起於亳,周之王也以豐鎬伐殷,秦之帝用雍州興,漢之興自蜀漢。”
太史公這話翻譯過來就是說,東方是萬物初生之地,象征著起始與萌芽。而西方則是萬物成熟之所,代表著完成與收獲。
因此,那些開創事業的人常常選擇從東方或南方開始,因為這兩個方位與新生、活力相關聯。
而收獲成果、實現目標則往往發生在西方或北方,因為這兩個方位寓意著成熟、穩定和收獲。
曆史上的例子也印證了這一點:
大禹從西羌之地興起,開創了夏朝的基業。
商湯則從亳地起兵,最終推翻了夏朝。
周朝的王業,是以豐鎬為根據地,向西征伐殷商而成就的。
秦朝的統一大業,則是從雍州這個西方之地興起的。
漢朝的興盛,則始於巴蜀漢中之地,雖然它位於西南,但同樣可以看作是借由西部的力量與資源,逐漸壯大並最終一統天下的。
徐愛回憶了一下曾經所學,曆史在這一刻似乎是某種固定的劇本,隻是不停的在換演員。
王守仁卻繼續說道:“其實也不必想的如此深奧,從地勢觀之,陝甘一帶山高勢險,進可攻、退可守,誰占之,誰就對中原有了建瓴之便。”
“亂世出英雄,這便是天時。占據陝甘山高險勢,便是地利。天時、地利、人和已占其二,大事何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