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行在夜色籠罩的屋簷上狂奔。
狹窄的牆道不過一步寬的距離,他卻依然健步如飛,就像是武俠小說上在廊簷間來回穿梭的武林高手,或是在城市屋頂間縱躍飛奔的超級英雄。
裂頭犬的毛色漆黑油亮,幾乎要融入黑夜之中,在奔跑時隻能看到脊線輪廓的起伏;但燕景行的視線始終牢牢釘在這頭怪物的身上,不曾漏看片刻,因此得以緊緊跟隨。
不過數秒鐘的時間,打破玻璃窗跳出來的一人一獸一追一逃,已經跑到了與病棟主體樓層相鄰的側樓。
黑犬奔跑、飛躍,輕而易舉地跳過對普通人來說難以逾越的“塹溝”,落到了對麵的天台上——若是一不小心腳滑,就得摔下五層樓的高度,足以致人死亡。
而跟在它後麵的燕景行,同樣看到了這條“塹溝”,但他的腳步沒有半分遲疑,反倒是再一次提速。
在毫無防護的情況下,燕景行邁大步向前,一隻腳跨在護欄上,另一隻腳已經踏地用力,毫不猶豫地朝前方空蕩蕩的地方跳去。
這一刻,被黑暗淹沒的腳下成為了萬丈深淵,視線往下俯瞰的時候會讓人頭暈目眩,就像墮入虛空之中。
但燕景行的動作姿態是如此自然:
他張開雙臂,聽著呼嘯的風聲在耳畔響起,伴隨著重力墜入夜色之中,如同鳥兒飛翔在天空,甚至感到心情舒暢。
失重感、空蕩感、加速感……每一種感覺,都刺激得人心跳加速。
通過助跑加速後,燕景行一口氣越過了五米以上的距離,如同在空中滑翔,穩穩落在對麵的天台上,原地翻滾一圈後乾脆利落地起身,繼續追著前方的黑犬。
裂頭犬在廊簷牆壁間來回縱躍,展現出了驚人的彈跳能力;而燕景行同樣不甘示弱,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就直接跳過去了,攀爬高處時的表現靈活得就像一隻猿猴。
就算是看起來跳不過去、爬不上去的地方,在豐富利用綜合性的技巧之後,一樣能輕鬆跨越;所以,即便人與怪物之間存在著生理層麵的差距,黑犬奔跑起來的速度比他更快、跳得比他更高,燕景行始終都沒有被甩下去過。
隻要裂頭犬不肯放棄這棟樓裡的那群宿主,不願意離開醫院,它就沒有機會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跑。
裂頭犬調轉腦袋,直接撞破鐵門,再一次回到樓內;
而燕景行為了能繞彎路追上它,在中途換了個方向,直接從天台跳向一側窗戶;
整個人在半空中墜落之時,他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把攀住窗外牆體,用雙手的力道停下墜落的趨勢,然後再手腳並用打開窗戶爬進去。
這一係列動作稱得上驚心動魄,而且在沒有任何安全防護的前提下進行,就算是以觀眾視角來看都足以讓人屏住呼吸;而燕景行本人卻仍是麵無表情。
當他翻身從窗外落到走廊內,隻看到遠處一道黑影朝自己狂奔,等到裂頭犬注意到自己攔在前麵後,明顯能發現這頭野獸露出了人性化的好似“愣住”一般的神情,就像在問“你是怎麼跑到我前頭來的?”
它四肢往前蹬地用力,支撐著滑了一小段距離,停下來後充滿戒備地盯著他。
站穩腳跟的燕景行沒有再給予它休憩的時間,雙手各自握緊一把小刀,再一次提速、衝刺。
“極限時間還剩三分三十五秒……”
燕景行將自己的能力極限設定在“四分三十秒”這個位置,換句話說,距離這場爭鬥的開始,才過去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如果非要堅持得更長,身體狀況的變化就不可控了,很有可能導致他當場脫力暈厥。
“沒問題。”
他在心中對自己默默確認。
燕景行此時的奔跑姿態就像朝著獵物發起進攻的獵豹,上半身往前傾,腳步一蹬,整個人“嗖”地往前彈射,簡直像是在貼地飛行。
而正因為這個怪異的姿勢,裂頭犬顯然誤判了他的進攻角度:它的腦袋往前伸去,張開獠牙大嘴,吐出一股腥風,試圖直接咬中燕景行,結果咬了個空。
激活戰士本能的燕景行對於戰況的把握、對敵人弱點的洞悉,有著驚人的敏銳,有著兩顆腦袋、體型龐大的野獸,看上去是很唬人,但他卻一眼看出了這種外貌所帶來的缺陷:
有兩幅腦袋,就意味著有兩雙眼睛、兩個鼻子,好處自然是讓觀察範圍擴大,但缺點就是,連接著腦袋的脖子還是隻有一個——
換言之,每個腦袋的活動空間都縮小了。而野獸最可怕的武器之一就是牙齒的撕咬,這種長相勢必會造成對撲咬角度的局限,成為對方使用“武器”的障礙。
這就是燕景行在用小刀在裂頭犬身上劃出傷口、意識到這種攻擊方式的削弱力度不足後,立刻改變策略,選擇近身戰鬥的原因。
當他快速逼近裂頭犬身邊時,對方甚至根本沒辦法反擊,因為他鑽入的方向十分刁鑽,正好是裂頭犬用嘴巴無法咬到的地方——
兩顆腦袋放在一個粗短脖子上實在太擁擠了,使二者在互相爭奪擠壓空間時產生了“死角”。
燕景行毫不猶豫地鑽入這一死角,蜷曲的身體猛力舒展、手中小刀猛地向上揚起。
“刺啦——!”
鮮血飛濺,儘管裂頭犬已經儘可能地搖晃頭顱躲閃,但鋒利的刀片還是在那顆畸形的第二頭顱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傷口一直延伸到脖頸。
“嗷嗷嗷!”
黑犬發出痛苦的哀嚎,猛地往後一躍,躲開了被燕景行握在左手的另一把刀。
如果不是裂頭犬反應及時,或者燕景行手中的刀刃再長些,它現在可能已經被削斷了第一顆腦袋,過程就像普通人削掉一圈蘋果皮那樣容易。
“……三分二十五秒。”
燕景行平複呼吸,計算著自己的體力。
耗費了十秒鐘,剩下的時間仍然充裕。
他再度伏下了身。
鮮血自黑犬脖子處的傷口肆意流淌,在地上灑落一片片雪花般的血跡。
嗬……就算被寄生了,還是紅色的嗎?
他活動了一下胳膊,緩解著用力過度的肌肉酸痛,心中想著“等能力結束後估計會很難熬……”,整個人已再度衝了過去。
但就在這時,他似乎注意到了從走廊的另一側的動靜,下意識頓住步伐。
而從二樓的方向,他聽到小姑娘拚儘全力的喊聲:
“景行!你……你聽得到嗎?那群被寄生的病人朝你們衝過來啦!”
這嗓門大到整座樓上下都能聽見,少女那原本如人魚般清亮美妙的聲音,此刻顯得有些沙啞,能聽出她喊的有多麼用力。
燕景行下意識地蹙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