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聲音愈發大膽,簡直要劃破這個雨夜。
女孩縮在車窗旁,並未在意那些尖銳的吼叫,隻是有些疲倦的靠在車窗,小心翼翼的將自己裹緊。
露出的白皙腳踝上,滿是斑斑血跡。
惹眼,又觸目驚心。
腕表的指針倏地被撥快了兩秒,顧佑遠徐徐擰起劍眉,抬眸朝外瞥了一眼。
雨幕傾盆,冷意幾乎要結成霜。
本就狹長的眼,銳利起來更是讓人脊背發涼。
那雙眼領略過各種爾虞我詐,越過重重雨幕,隻餘涼薄。
女人眼皮顫了顫,嘴角抖動著想要再說什麼,最後卻脫力般跌落在地。
她的那些侍從早被震懾得瑟瑟發抖,驚恐的盯著黑色車身,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雷聲怒吼,飄閃的白光震起,落在顧佑遠清冽的側臉。
他垂下眼瞼,指尖從容輕點扶手,聲線平緩淡漠:
“知道怎麼處理嗎。”
站在雨中的中年男人渾身濕透,卻不敢怠慢分毫,鞠身應著:“知道。”
車窗在電閃雷鳴間升起,雨聲與吵鬨驟然被隔絕在外,沈暮簾細微的鼻息裡,滿是車內淡淡的雪鬆香薰。
窗外零散的建築漸漸倒退,她沒有向他發問去哪,隻是輕輕轉過頭,定定的看著他。
如藝術家精雕細琢的側臉淪陷在雨珠折射的光影中,細小的光斑自他的眉骨劃過挺直鼻梁。
疏冷、淡漠、望之儼然。
坐在他身側,就像跨進一部悠長沉靜的黑白默片。
沈暮簾緩緩收回目光,斂眉沉思。
顧佑遠。
塢港令人聞風喪膽的三個字。
年紀輕輕接手顧氏家族企業,握住顧氏大權就是握住塢港半邊天的命脈,圈內不知多少女眷拚了命想要爬上他的床沿。
沈暮簾彆過頭,攥緊身上單薄的布料。
她心知肚明,今夜並不是他們的初見。
他的身份,也不僅僅是顧氏太子爺這麼簡單。
半年前,她顧及他在塢港的地位,曾對他信誓旦旦:“若非必要,我不會麻煩顧先生。”
而這樣輕易就能攪弄風雲的人,此刻卻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影響,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接到他的身邊。
又是一記驚雷,刺目的閃電惹得沈暮簾蹙眉,隻是一晃眼,車便駛入了市區最大的私立醫院。
她太陽穴跳了跳,看著麵前雅典的歐式建築,尖利的虎牙猛地咬緊。
急促的呼吸被極力壓抑,心臟卻控製不住的下墜。
陽和國際醫院。
她的夢魘。
門前那束板正猩紅的十字架,她無論如何都忘不了。
父親當年,就是在這裡宣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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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踝軟組織挫傷,幸好來得早,身上這些傷口拖久了要感染的。”
諾大的私人病房燈火通明,落地窗明淨透亮。
醫生用無菌針頭把沈暮簾傷口中的短刺挑出,消完毒後認真叮囑了幾句,轉身離開病房。
隨著門鎖輕微的響動,四下開始蔓延著窒息的沉默,她低下頭時,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她從前行事張揚個性,在圈內也算半個人物,陽和本就是塢港鼎鼎有名的私立醫院,在這裡遇到幾個熟麵孔也不奇怪。
隻是她沒想到,那些所謂的“交心摯友”,竟與曾經待時她有雲泥之彆——
“那不就是沈大小姐嗎,當初風光無限,怎麼如今淪落成這樣?”
“不就是家裡出了事,沒了避風港,你現在過去甩她兩巴掌,她估計都不敢吱聲。”
“你瞧,她居然還能住得起私人病房?”
“她被哪個老男人包.養也不奇怪,勾男人不就是她最擅長的事嗎?”
……
那些竊竊私語化作冬夜最刺骨的刀刃,一把把插在她的脊梁上。
過河拆橋、落井下石,的確是令人摒棄的惡行。
但,這裡是鄔港。
在這裡,牆倒眾人推,好像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苦水仿佛哽在喉間。
窗外閃電又開始在烏雲下蠢蠢欲動,突如其來的一陣雷鳴驚得她狠狠一顫,毛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