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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天澤餘留在嘴角的笑意霎時消失,一張清俊的小臉因緊張而變得微紅。
“皇,皇兄這話從何說起?”
“璿采女為皇兄的愛妾,臣敬之重之,剛見她身子實在不適,這才出言相助,怎料得被皇兄如此打趣……”
雲天穹翹著腳,單隻手臂搭在桌麵上。他頭顱微微偏向一側,琥珀色的雙瞳裡寫滿彆有深意的探究。
與雲天澤雙膝並攏手掌扶膝的拘謹不同,他不羈且肆意,吊兒郎當中夾雜不易察覺的心機。
“是啊。”他嘴角揚起,順著雲天澤的話點頭,拖長尾音,模樣像足了陰晴不定的瘋子:“我們小澤,純良乖巧,自幼時起就最是聽話懂事。”
“他怎麼可能會覬覦皇兄的東西呢?對吧?”
很好,他哥又開始發癲了。
雲天澤從凳子上站起身,如竹般清幽挺拔的身姿緩緩下沉,縱是跪拜亦不折不屈。
“臣忠於陛下,絕無二心。”
話音落儘,邁著雍容端莊步伐的太後走近至兩人中間,尋了個位置坐下。
她鳳眸向身側一瞥,示意容緒落座,邊不緊不慢地開口:“都是親兄弟,三天兩頭的鬨這些做什麼!”
“澤兒好歹也是親王,周圍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你又何必給他難堪!”
麵對太後的斥責,雲天穹無所謂地將翹起的二郎腿換了個方向,右腿拿到上麵,左腿在下。
他立起放在桌上的手臂,拄著側臉,許是覺著乏味,放蕩無拘地一下下吹著肩上的纓穗。
太後失望地歎了口氣,陰鬱著愁容對雲天澤說道:“好孩子,快起來吧。”
雲天澤看了雲天穹一眼,沉默站起身。高挑削瘦的身子骨著一襲親王規格禮袍,有種空洞的奢靡,並不似平日裡淺淡衣飾那樣得宜。
姬璿解決好內急,從屋中走了出來。為更好的遮掩痛處,她還順雲天澤的說法去換了身衣裳。
路過幾人,場上的變化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邊走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雲天澤。
“怎麼了這是?”
優雅而虛弱的男子眉宇輕皺,由跪姿逐漸起身。他正直善良,心思單純柔軟,就好像一塊怕臟怕碰的雲朵般,想讓人捧在掌心。
反觀雲天穹……
姬璿忍不住把後槽牙咬得咯吱咯吱響。
這廝就像是滾刀肉,又像剛出鍋一口吞下結果糊在嗓子眼的地瓜。
灼燙,噎人,頑劣,永無止境的糾纏……
明明煩他,卻也怕他,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通過這畫麵,姬璿猜想肯定是狗皇帝老毛病犯了,不安分的開始欺負人。
可憐了雲天澤,那樣絕世清絕的一個人兒,被他搞得淒淒慘慘,落水小狗一樣耷拉著頭,低垂眉眼。
兩相比對之下,一個是被壓折仍青蔥挺拔的玉竹,另一個……
看著那張討人厭的麵孔,嘖……居然還在那吹衣服肩膀上的毛!
姬璿翻了個白眼,根本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比喻。
孰勝孰負,高下立判。
同時一個疑問再次湧上她的心頭——他這樣的人怎麼配做皇帝?
他這樣的人,竟也配做皇帝嗎?
換成旁人或許不會做的更好,但至少不會像他這麼爛。
這大啟,當真沒有一個人能站出來,結束這荒唐的鬨劇嗎?
不僅僅姬璿這樣想,今日在場的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親眼目睹了君主的行徑,無一不在心中悲哀長歎。
偌大院中一時歸於死寂,唯有眾人的呼吸聲不可察覺的交織。
雲天穹停住了嘴上的動作,視線一寸一寸抬起。
眾人的反應落入眼底,他放下腿,收回手,低低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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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短暫停留在驛站的禦駕再次啟程。
隨行人等做好了休整,打發好吃喝拉撒,徐徐緩緩走了一下午,天色見暗時終於抵達了寧州行宮。
因途中偶有暈眩或內急者,半路脫離隊伍歇息,後續追的零零散散,等到行宮時已然不是來時的順序。
浩蕩的禦駕長龍駛入宮門,前方緊湊,後方零散,拖著長尾蜿蜒行走,終在殿前開闊處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