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陸續走下車轎,各自前往提前指配好的住所整理儀表。
入夜,禮宴大殿燈火璀璨,賓客滿座,熱絡非凡。
雲天穹踩著嘈雜的交談聲遲遲入場。
頓時,場上鴉雀無聲。
他此刻換上了帝王常服,雖為常服,一如既往的張揚,與他的性子倒也算相得益彰。
待他於殿首的高位落座,這場宴會算是正式開始。
姬璿身為唯二的伴駕後妃,哪怕位份低微,在這場合裡也能落得個與容緒平起平坐的地步,席位一左一右設在雲天穹兩邊。
姬璿偏過頭望著他,很快,視線便被桌上的吃食吸引。
宮廷大宴的菜式,自然比她采女份例餐食要好得多。
她吞了吞口水,感覺肚子的某處有氣泡串動著破裂,發出咕的一聲響動。
趕了一天路,隻晌午在驛站吃了點乾糧,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她看了看雲天穹,心裡催促道:還不能吃嗎?
他餘光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動作,跟著回過頭。
一張帶著期盼的麵孔映入眼簾,雲天穹身子不由自主向後倒退半分,心漏了一個節拍。
夭壽,嚇我一跳!
她為何這麼熱切的看著我?
她想乾什麼?
有什麼陰謀?
正想著,下席賓客們呼啦啦站起身……
姬璿虛弱地放下筷子,也無奈地跟著從椅子上爬起來。
她最討厭的環節到了。
行禮,問安,唱祝詞,拍馬屁……眾人像猴子一樣演得團團轉,哄上位者高興。
終於,應有的禮數進行完,到了品評的環節。
姬璿餓得頭暈目眩仍不敢漏了規矩,等雲天穹和殿內大部分賓客都動筷後,才迫不及待抄起筷子,直奔湯中臥著的肉糜團子。
她用筷尖將肉丸戳住,趁無人留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入口中。
“嗯……!”
肉質緊實,香醇濃厚,不膩不腥,混合著肉汁在口中咀嚼,滿當當充實實的幸福感!
不知是餓了還是行宮膳司廚藝高超,她吃得極香,一時忘了留意場上動向,更忘了像從前那樣,每到一個節點順手存檔。
殿中許多人同她一樣,隻顧低頭用食,無人與雲天穹交談。
想也是,大家夥都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誰會那麼閒的沒事乾,自己找死。
於是這幾十人的晚宴,安靜到了一種怪異的程度,連咀嚼聲都被竭力克製,沉悶壓抑至極。
太後喝了兩勺湯羹,用帕子擦拭著嘴邊,隨口問道:“小齊大人此次何故缺席呢?”
雲天穹束縛在高位之上,原無言注視前方虛無,眼神定而空洞。
聽聞後,恍然回過神:“哦,他啊。”
“信國公樣子似乎不大好,便留他在京中侍奉了。”
太後點了下頭:“嗯,那孩子是個孝順的。他祖父最為疼愛器重他,如今彌留之際,是該陪在身邊。”
“為人臣者儘忠,為後嗣者儘孝,這兩件事撞到一起,難以兩全。而你身為帝王,予臣下寬宥,圓全了他的孝心,既樹立了你的仁德,讓他懷恩,又應了馭人之術,讓他往後能更死心塌地的為你所用。”
“你做的很好,皇兒終於長大了!”
欣慰的一句誇讚落入眾人耳中,大家品出的意味卻各不相同。
雲天穹不是小孩子了。
做人二十餘年,做皇帝十一年出頭,竟因一點微不足道的小舉措,被人誇“長大了”。
可想而知他過去該有多麼昏庸荒唐。
一些臣下眼珠在太後皇帝間暗暗轉動,有些話敢想,卻不敢說。
不過還有一部分忠心耿耿的老臣,他們跟著先帝多年,畢生心血都奉獻給了大啟的社稷。
他們看雲天穹長大,看他將自己和周遭搞得烏煙瘴氣,無數次痛心疾首……
而今暴戾無常的家夥忽然做了回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