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辛饃並不知如何在野外生存,隻會依靠本能繼續尋找他想去的“家”,最終到底是徹底脫離了無人機能夠到達的地界,藏進了深海之中。
這也是他被凍在浮冰上的原因之一。
倘若沈青衡沒有帶著他剩下的魂魄過來找他,恐怕小龍早就凍死了。
如今魂魄合體,在接近這棟充滿了執念的彆墅時,辛饃的記憶就悉數回籠,全部想起來了。
此時此刻,辛饃一看到送自己去北極的罪魁禍首希特,就是一肚子氣。
靜謐非常的彆墅小花園裡。
一頭十米高的巨型白虎馱著少年,從牆角一躍而出,徑直落在了花園中央的空地上,行動間一丁點的聲響都未曾發出來。
這一幕著實有些嚇人,以至於那疾步走過來的男子幾乎是瞬間就頓住了腳步,有些怔愣地看著眼前的白虎,瞳孔不自覺地微微放大。
辛饃趴在白虎的頭頂,悄摸摸地探出頭,瞅了一眼底下眼熟的人族,又輕又嬌地哼了一聲。
就是這個壞東西,讓那些人把他送去了北極,一點文化都沒有!
小龍崽氣得咬住了小尖牙,磨了磨,不高興地蹙起眉,又凶巴巴地“嗷”了一聲。
軟糯的聲音成功驚醒了呆住的希特,對方很快就找到了白虎頭上的少年,嘴唇蠕動了兩下,才艱難地出聲,喚道:“繆斯……你還好嗎?”
辛饃一聽這個名字就不開心地扭過了頭,臉蛋貼著白虎毛絨絨的頭,使勁蹭了蹭。
他才不叫繆斯,他叫辛饃。
雖然希特並不像塔羅那樣惹人討厭,但塔羅讓他自己呆了十年,想把他關成傻子,希特是個蠢貨,一廂情願把他送去北極,全是臭東西。
辛饃如今熟記了龍族秘本上各種巨龍經典罵.街詞彙,不罵人的時候,他就是沈青衡的小可愛,罵人的時候,他就是最無情的崽。
當然,龍族到底怕教壞了龍崽,所以書上最多就是像“臭弟弟”、“臭東西”“壞蛋”“臭男人”“腦子有毛病”“蠢貨”“草包”這樣比較保守的詞彙。
其他太過粗魯,所以沒有寫上去。
對於幫倒忙的“壞人”,辛饃一點都不喜歡。
本來這個希特當時要是不出現,那些專家是打算一直養著辛饃的。
奈何這個希特,打著為他好的名義,自己又是地位更加權威的專家,唬得其他人都相信了,把他送走,直接結束了辛饃的鹹魚生活,被迫野外求生。
活脫脫一個草包。自己不懂養龍也就罷了,還不讓彆人養。
辛饃越想越氣,連白虎頭上的毛都被他揪過去磨牙了,可見心裡有多委屈。
沈青衡一聽這聲凶巴巴的“嗷”,氣息便沉了下來,安撫地用尾巴摸了摸少年的背,動作溫柔。
隻是,白虎再次看向人族的眼神,卻瞬間變得不善了起來。
辛饃和白虎這般抗拒不待見的樣子,落入地上的希特眼裡,就是明晃晃的拒絕和厭惡。
一時間,希特垂下了頭,輕輕歎了口氣,原本淩厲的氣勢幾乎是瞬間就消失不見,好一會兒才問:“繆斯,你怎麼會和科昔謨在一起……對不起,我後來發現無人機追蹤不到你,才知道自己判斷失誤……你是想回來嗎?”
辛饃聞言,更不開心了,手裡抓著的硬糖很快就被他丟了出去,砸到了對方身上。
沈青衡察覺到少年的動作,眸色冷沉,心中瞬間有了新的思量。
背上的小龍一向乖巧和善,沒什麼壞脾氣,軟乎乎的,亦從來沒有對誰表現出討厭這樣的情緒。
可現在,辛饃不僅正眼都不看對方,連賭氣丟糖果都做出來了。
辛饃不管那個人,隻伸手揪著白虎的毛毛,嫩聲嫩氣地“嗷”了兩聲。
希特聞聲,立刻抬起了頭,期待地看向辛饃。
哪知,眼前的白虎立刻站了起來,徑直越過他,馱著少年走進了彆墅的院子裡。
希特忙轉過頭,想要追過去,卻被迎麵而來的虎尾抽了一下,瞬間飛了出去,摔倒在地。
彆墅依舊和以往一樣,沒有設置警報,看著灰沉沉的。
辛饃從白虎背上飛了下來,一直往裡飛。
沈青衡也縮小了體型,跟著少年進去。
辛饃並沒有在彆墅裡多轉悠,隻是直接去了三樓的一間畫室。
那裡麵,基本全是他的畫像。
不過,塔羅並非寫實派的畫家,所以畫出來的人,其實和辛饃並不是特彆像,主要還是在於意境和神情。
這也是現在科學家們認不出辛饃的原因。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因為兩個國家距離太遠了,彼此之間也沒有過多的聯係,所以,即便之前科學家認出了科昔謨,也沒有懷疑辛饃就是華國走丟的珍稀物種。
小龍崽拍著金色的骨翼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看了看畫像裡以前的自己。
其實,除了一個人被關起來,過去的辛饃並沒有受到其他的虐.待,加上本身隻有一魂一魄,什麼都不懂,所以,那種彆人都為他心疼的孤獨,他其實是根本感覺不到的。
但這畢竟是他的過去,是他的一部分。
辛饃安安靜靜地歪著頭,伸手摸了摸畫像上的自己,桃花眼跟著輕輕眨了眨。
在得知這段記憶的時候,他其實是很迷惑的。
因為他一開始,想到了沈青衡。
沈青衡也總說,不建議他出去玩。
辛饃在進入這間畫室之前,一直都有點疑惑。
可直到此時此刻,親眼看到了畫像,看到了這些毫無感情、冷冰冰的畫像,他終於豁然開朗。
他好像突然有點明白,沈青衡和塔羅有什麼不一樣了。
白虎無聲無息地走了過去,將少年卷到背上坐著。
辛饃被帶到了虎背上,一時回過神來,笑眯眯地撲過去抱沈青衡的脖子,撒嬌地蹭了蹭,又哼唧了兩聲,被白虎回過頭安慰地舔了舔臉蛋。
他湊過去看白虎的雙眸。
那裡麵,此刻隻有溫和包容,還有總是藏起來不想讓他知道的心疼。
辛饃第一次覺得自己完全能看懂沈青衡的眼睛了。
“嗷。”
辛饃輕輕叫了一聲,摸了摸白虎的雙眸,又趴下去,枕著白虎的脖子。
沈青衡很快將他放了下來,圈到懷裡,溫柔地舔.舐。
辛饃慢騰騰地閉上眼。
他一直知道,沈青衡是對他最好的。
哪怕口口聲聲說他是心魔,不能出門,可是他一撒嬌,沈青衡就會忍不住帶他出去玩,從出去見一見龍族,到去南陵城買衣服,再到帶著他來到這個世界。
所謂的不能出去,形同虛設。
哪怕沈青衡說他是小廢物,可是他一偷懶不端杯子,要喂吃的,對方還是會對他妥協,從給他喂茶喂血,到給他捕獵、喂他吃肉、天天給他舔身體,怕他生病。
哪怕沈青衡好像很凶很冷,可是他隻要說自己不想一個人待著,沈青衡就一定會留下來陪他。
因為沈青衡怕他難過,不願意他受委屈。
彆人當然不一樣。
想要保護他、愛護他的“囚禁”,和利用他、隻讓他活著的囚禁,一點也不一樣。
這就是辛饃為什麼很多事情都不懂,卻偏偏討厭塔羅、喜歡沈青衡的原因。
從第一眼,他就能看出來,沈青衡是紙老虎,隻會對他心軟。
這是龍族的直覺,他一直很聰明。
辛饃啊嗚咬了一口白虎的耳朵,使勁磨牙,被虎尾輕輕抽了抽背,癢得鬆口笑起來。
他沒再去管這些畫像,轉頭爬到虎背上坐好,催著沈青衡走。
白虎眸色幽深地環視了一圈畫室,馱著少年,走了出去。
三日後,關押塔羅的監.獄不知為何突然塌方,將人砸成了半身不遂。
目擊者麵對著記者的采訪,無奈道:“科昔謨經過的時候沒選好降落地點,不小心踩了一腳……咱們不能對科昔謨太苛刻,它隻是一頭猛虎罷了。”
——《心魔嬌養日記三十九》
【(陳舊的字跡)異世恩怨定要了結,不要讓辛饃留下心結,也不要害他背上無妄的殺孽。
(未乾的新字跡)本座並未做什麼。他偷懶不想說,即便我心知肚明,也要當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