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饃喜歡荷葉, 喜歡綠色,這是沈青衡早就知曉的事情。
當然,龍族都喜歡黃金, 辛饃對金色也是頗為偏愛。
但這兩款鞋子,和今日穿出來的玄色長袍, 都不是很搭。
成衣坊中,辛饃穿著草綠色的精致軟鞋“走”了幾步,麵上便靦腆地抿出了一個笑,仰頭看向沈青衡。
“鞋子好輕, 好像不是我自己在走路。”
“輕一些好。”沈青衡道。
一旁的掌櫃聞言, 瞬間自豪地挺起胸膛, 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這座成衣坊從建立之初便聞名天下, 其中衣飾製作之精良、用料之珍稀、款式之新穎,以及數量有限帶來的饑餓營銷與高昂價格,非王孫公子、名門貴女承擔不起, 本就是當朝皇帝私下的產業。
而其中,國師也占了一半分成, 當年老皇帝本是想給國師置辦一些產業, 免得國師太過清心寡欲,沒點家底傍身被人小瞧了。
雖然, 國師修仙,餐風飲露, 根本就不需要“家底”這種玩意兒, 可老皇帝這不是擔憂國師中途離開嗎?
為了把人留住, 免得下一代無人庇佑, 老皇帝簡直將國師當成了祖宗供奉, 當朝太子都沒這樣的待遇。
如今沈青衡手底下產業無數, 遍布各地,基本都是老皇帝給辦的,甚至連什麼時候過的戶,都沒敢知會沈青衡,就怕國師看不上。
修仙之人無欲無求,一心向道,連最基礎的飲食起居都不如何在意,隨時都可羽化登仙,皇室對此感到不安焦慮也是正常。
畢竟如今鬼怪盛行,沒有仙人坐鎮,即便是王城,亦並非安全之地。
沈青衡並不知這成衣坊同樣歸他所有,隻扶著辛饃走了一小段路,便重新給他換了另一雙鞋。
辛饃眼睜睜看著綠色和金色的漂亮鞋子都被收了起來,換成一雙玄色的,便悄悄朝沈青衡眨了眨眼,伸手扯住男人的衣袖。
他揪巴揪巴把衣袖拖到懷裡,揉成一團,也不敢後頭目睹的人是如何驚訝,便黏糊糊地撒起嬌。
“我喜歡那兩個……你怎麼不給我穿啊?那個好看~”
說話間,少年清亮乾淨的嗓音被慢悠悠地拉長,顯得又軟又酥,那正挑著衣裳的公子哥們一時都齊齊打了個激靈,心虛地相視一笑,默默轉過身。
要命了,聽個聲音都險些把持不住,這不對勁。
女眷們倒是齊齊掩唇而笑,揶揄地看著他們出糗,又悄無聲息地轉進了裡間。
被打趣的青年們頓時掩飾一般輕咳起來,灰溜溜地拿著衣裳,跟在後麵走了,免得回頭還要跪搓衣板。
如今民風開放,無論男女皆可同性成婚,但許多姑娘正是身有婚約、待嫁的年紀,又講究風雅高潔,一夫一妻,對未婚夫要求甚高,如此,即便隻是打趣,未婚夫們也實在不敢再聽下去了。
國師同陌生少年的曖.昧情.事……不敢聽不敢聽,狗命要緊。
屋內沒一會兒就走得徹底沒了人,連掌櫃都遠遠地退回去算賬了。
沈青衡側頭瞥了一眼晃晃悠悠的珠簾,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替辛饃理好衣擺遮住鞋子,方解釋道:
“今日的衣裳款式與那幾雙鞋子不搭,這雙會更合適。”
辛饃瞅著鞋子,輕輕哼了一聲,嘟囔起來。
“人類才不懂什麼是好看。”
沈青衡:“……”
被質疑了審美,男人沉默一瞬,道:“本座知曉你穿什麼更美,該如何讓你生活得更好,就足夠了。”
辛饃的臉頓時微微紅了起來,雙眸像是含了一汪水,輕輕抱怨道:“你就知道哄我。”
沈青衡蹲在他麵前,聞言抬眸盯著辛饃,忽然起身湊近他,整個人壓了過來。
辛饃被嚇了一跳,幾乎被壓得伏在軟榻上,忙舉起手擋在臉上,急急道:“還在外麵……你彆靠太近。”
“無妨,沒人能看見。他們走了。”沈青衡低低哄道。
辛饃便轉頭望了望,見確實沒人了,又有一層結界隔著,不由鬆了口氣,嬌嬌控訴:“沒人又怎麼樣呢?你就不能老這樣……”
“嗯?本座怎麼樣?”沈青衡微微勾了勾唇。
辛饃就說不出來了,騰出手去推壓近的胸膛。
隻是,少年的手一抵上男人的心口,就被握住了,一直團在了微涼的掌心裡。
辛饃感覺到一隻手不受自己控製了,這才討好地露出一抹甜美的笑,軟乎乎道:“我亂說的,沒有罵你。”
“本座不信你。”沈青衡沉沉地說了一句,便徹底將辛饃籠在懷裡,垂首迫近。
辛饃緊張地將剩下那隻手捂在唇.上,又閉上了眼。
下一瞬,略微有些重的.吻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又往左,一一吻.過了指背。
耐心細致的吻.逐漸蔓延到了手腕上,明明是涼絲絲的溫度,辛饃卻好像被燙到了。
他輕輕顫了一下,須臾間,霜雪般的氣息停在手腕,又離開了。
隨即,辛饃的手被鬆開,整個人被一雙手臂圈住扶起,穩穩抱了起來。
感覺到自己雙足離地,辛饃悄悄睜開眼,就見自己已經被打橫抱起,往外行去。
而抱著他的男人,眉目沉靜,挺拔如鬆,氣息絲毫未亂,甚至低頭安撫地看著他。
辛饃被看得害羞,有些靦腆地笑,又趴到沈青衡肩頭,竊竊私語。
“你怎麼不欺負我了。”
“本座不會在外麵輕易惹你動.情。”沈青衡眸色鄭重。
龍族動.情就勢必要直接疏.解,如今又是在外頭,辛饃今日已弄了兩回,再來怕是吃不消了。
“就是想保護我?”辛饃琢磨了一下,問。
“嗯。”沈青衡微微頷首,“不是保護,是應該的。”
“是這樣呀?”辛饃頓時露出遺憾的表情,一點不怕死地道,“我還以為人類變好人了呢。”
“……”沈青衡沉默,到底配合道,“本座確實不是好人。”
辛饃一看男人一本正經的模樣,又被逗笑了,愛嬌地跟人蹭臉。
他身上比較熱,沈青衡卻通身冰寒劍意,貼臉還挺舒服。
小龍崽跟蹭毛似的在臉上磨來磨去,沈青衡也沒管,一概縱著。
買來的鞋子自有人送回府,沈青衡並不操心,隻陪著辛饃逛王城。
倒是老皇帝很快收到了國師出關的消息,忙遣人馬不停蹄地來請國師回宮。
沈青衡自然拒了,隻說有要事。
那皇帝跟前的第一紅人趙公公,一聽車裡勾.魂似的誘.人嗓音,還能有什麼不明白,滿心疑惑地回去複命。
老皇帝一聽便覺得不簡單,摸著胡子道:“國師親自帶著?還藏在馬車裡?”
“正是。陛下,奴才還從來沒見過國師這般護著人的模樣,不僅讓人沿路買了許多東西,還逛了王城。”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老皇帝不由朗聲大笑,連聲說好,又感興趣道,“既然是個少年,那便傳話給國師,送到國學院來念書。如何?”
“這……老奴聽聞那少年不良於行,國學院的那些個爺,會不會把這事……”趙公公一副一言難儘的為難神色。
皇帝見了,一時也想起來他那些不成器的兒子,摸著玉璽琢磨片刻,道:“這樣吧,宣朕的旨意,明日起,國學院便挪到西城,挨著國師府教學,由國師來監督。如此,那少年要念書也方便。”
趙公公遲疑道:“陛下,國師真不會將其他幾位爺丟出去,隻留下太傅嗎?”
老皇帝嘴角一抽,黑著臉道:“丟出來就讓他們自己爬回去,一個個都幾歲了,到現在沒從國師那學到半點東西,但凡這幾個爭氣一點,朕何至於擔憂國師離去?”
“是。”趙公公明白過來,當即帶著聖旨去辦事。
老皇帝見人走了,又拽著胡子琢磨半晌,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
國師一向不食人間煙火,如今有了掛心之人,為了讓心愛之人念書,想必也不會排斥進國學院。
雖然,平時國師大多數時候都是選擇忽略皇子皇孫,隻偶爾同皇帝交談,但這一回,有了心愛的少年作為牽掛,想必順手給皇帝的幾個兒子一頓“毒打”,也是不難的。
老皇帝為了讓這群皇子成器,也是煞費苦心。
當然,這所謂的“成器”,並非指讓沈青衡教皇子皇孫功課騎射,這是太傅和將軍的職責,而是通過某種手段,激發皇子皇孫體內的真龍之氣。
本朝鬼怪盛行,每一位皇子生來都有龍氣在身,可若沒有一定的機遇,這龍氣是不會主動出現的,隻有靠外力來激發。
倘若未來登上帝位的皇子沒有龍氣,那麼,他將終生無法離開國師庇佑的王城,隻因他沒有抵禦鬼怪之能,一旦出城,將死無葬身之地。
任何一名合格的帝王,都不應如此。
而這“外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嚴重可致命,輕則毫無用處。最穩妥的方法,便是借國師之手來幫助皇子們激發龍氣。
老皇帝早就有這個打算,卻苦於沒有合適的由頭。
國師並非聽命於朝廷之人,不受皇帝差遣,就算老皇帝想強硬一點,也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