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饃的手素來比尋常少年要小一點, 指骨細長,皮肉綿軟,乍一看總讓人覺得有些瘦骨伶仃, 一雙手薄得沒有一點力氣。
被牽起來的時候, 倘若沈青衡握得緊一些, 那手就如同溫熱的水流一般能團成一小團, 被男人捏在手心裡。
當然,握得久了,手背就會不知不覺紅起來,很是脆弱。
可辛饃卻對自己這具身體的孱弱程度沒有多少認知, 哪怕每次用手偷拍沈青衡,都會自己紅一片, 他也不管。
這會兒, 少年背對著沈青衡,將手胡亂在木雕的椅子上拍得啪啪響,滿心都是把沈青衡忽悠過來抱著他。
“本座要教你寫字, 如何坐下?”沈青衡撐著椅子扶手,俯身看他,手上又握著他的一隻手, 寫了幾個筆畫。
辛饃怕把字寫壞了, 不敢掙紮, 背帶著寫了一行, 又停下來, 用空著的手繼續拍椅子, 側頭直勾勾地瞅人, 說話聲音也有些黏糊。
“你……你站著太高了, 等下就會很累的。”
沈青衡這般身長鶴立, 一直彎著腰就是容易累。
辛饃覺得自己說得合情合理,一點都不是因為黏人。
但他這樣說服自己,軟薄透白的麵皮又從裡到外浮起了晚霞般的紅,一直往下蔓延,很快連纖長的雪頸都透出了粉。
沈青衡不用細看,都知道那包裹嚴實的玄色袍子底下是怎樣的光景。
這一幕漂亮得有些不真實,讓人挪不開眼。
沈青衡喉結微顫,眸色沉靜地看了一會兒少年,方收回目光,繼續帶著辛饃寫字,平靜道:“本座知你乖巧,隻寫字要保持坐姿端正,若同坐,寫出來的難免不規整。”
這個完全就是實事求是的解釋了。
雖則少年昳麗讓人心動,但很明顯,沈青衡把辛饃的學習看得更為重要。
沈青衡本來就是個自製力極強的男人,什麼時候可以嬉鬨越界,什麼時候以正事要緊,都是謹慎有度的。
男人固然縱容溺愛辛饃,可一切對辛饃不利的事,並不在縱容範圍之內。
這或許是年長的壞處,哪怕沈青衡俊美無雙,正值體能巔峰,也依舊比辛饃要成熟很多。
但對於小龍來說,這些男人需要考慮的事,辛饃從來就沒放在腦子裡過,他才是個少年,龍族本體破殼也不到一年,自然無憂無慮。
眼看著沈青衡委婉拒絕了,又專注地教自己寫字,辛饃轉過頭看著宣紙,悄悄蹙起眉,苦惱地琢磨起來……
人類不抱著他怎麼辦呢?
耍脾氣有用嗎?還是撒嬌呢……
剛剛撒嬌過了,沈青衡肯定看到了,也沒有答應,說明這事很重要,就是怕他坐姿不好……
辛饃糾結地跟著練筆畫,寫完了橫,就翻了頁,開始寫豎。
有沈青衡握著他的手,辛饃就不再寫一下抖一下了,手上握筆穩了,筆畫都很標準,沒有歪。
辛饃邊想邊寫,還真的寫得好了許多。
連著將橫豎撇捺都寫完,沈青衡給他鋪了一張新的紙,讓他自己試著寫一遍看看。
辛饃捏著筆,一筆一劃寫起來,又扭頭眼巴巴地給沈青衡看,軟乎乎道:“你看,我會了。”
“嗯。”沈青衡看著筆畫,微微頷首,“除了力道稍顯不足,其他都很好。日後多加練習便是。”
“哎……那,寫完啦,你是不是可以坐了?”辛饃撒嬌地趴到桌案上,下巴枕著胳膊,扭頭偷偷瞄人。
沈青衡看著他仿佛沒骨頭似的模樣,伸手環住少年,將人帶起來,後背靠在椅背上坐好,這才道:“還有其他筆順。今日將筆順全部寫完,再寫一些簡單的字。”
辛饃一聽頓時不依了,氣哼哼地抓過毛筆塞到筆筒裡,又將筆筒推得遠遠的,道:“不給你寫,我也不要寫了。”
他本來就對人類的文化沒什麼興趣,如果不是變了人,恐怕這輩子都喜歡跟巨龍一樣嗷嗷說龍語。
現在龍要說人話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學寫字……寫字也罷了,居然還要寫那麼久,還不給撒嬌……這和小龍想象中的不一樣。
“你都不抱我,我坐得腿疼。”辛饃捏著宣紙一角亂揉。
沈青衡見狀俯身將他搗亂的手拉開來,圈在手心握著,不讓他繼續折騰紙。
“才坐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撒嬌?”
修士打坐動不動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一個循環,還許多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也沒見哪個說疼的。
沈青衡想著,懲罰般輕輕揉了一下辛饃的小拳頭,問:“是真的不適,還是不高興了?”
“都有嘛……”辛饃委屈地蹙眉,無意識抿了下唇珠,小聲道,“我又沒有人類厲害,肯定會累的呀。”
其實他也沒有多累,但這不是要抱抱嘛,總得有個理由才行。要不然沈青衡一本正經的,肯定學習要緊,不會陪他鬨的。
辛饃也學聰明了,還會耍小心機,他轉了轉眼珠,將剛剛拍椅子的手伸過來,塞到沈青衡懷裡讓男人看。
“我手也疼。”
沈青衡垂眸接過那隻手,握在掌心檢查,指腹輕輕撫過少年被拍得發紅的手心,一股溫涼的劍意緩緩流轉而過,減緩了不適。
眼看著自己的手心再次恢複如初,辛饃著急了,連忙扯了扯男人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