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理後半夜沒睡好,腦子裡黏黏糊糊的,第二天破天荒地睡了個回籠覺,十點多的時候才被電話吵醒。
是張曦忱打來的電話,虞理爬起身接了,開口的時候嗓子有點乾。
“學姐。”她道。
張曦忱笑起來:“打擾你睡覺了嗎?我以為這個點你肯定起來了。”
“沒關係。”虞理道,“今天有點意外。”
“有什麼事嗎?”張曦忱問她。
“嗯?”虞理愣了愣。
張曦忱換了個說法:“今天忙嗎?我知道你們班昨天出去玩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約到你。”
“嗯……”虞理拖著愛上書屋姐是想約我乾什麼呢?”
“女孩子還能乾什麼。”張曦忱笑著道,“吃個飯逛逛街。”
虞理抓過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可以,下午就不行了。”
“那就現在,你收拾好了給我發消息,我們南門見。”張曦忱很果決。
“好。”虞理答應了下來。
電話掛斷以後她沒有著急下床,在床上發愣了半分鐘,才打開手機微信看了眼。
彭新洲回她的三條語音消息齊齊整整地在那兒擺著,未讀的紅點已經沒有了,她這邊一個字都沒回複,顯得特彆不禮貌。
虞理不是不想回複,也不是想拒絕,隻是昨晚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是不清醒的,聽了彭新洲的聲音以後更不清醒了,她總怕搞錯點什麼。
對麵床有細微的聲響,朱朱和小草應該也還在睡。
虞理的太陽穴突突地跳,有些不舒服,她將彭新洲的語音消息轉換成文字,然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幾行字。
【什麼片?】
【當然有,但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絕不傳播淫|穢色|情製品。】
【要看,來我家。】
虞理眨了眨眼,確定了彭新洲說的的確是那個意思,也確定了留存在自己大腦裡未完成的事也的確是那麼個事。
就挺奇怪的,昨晚她和室友們一起找片看她並沒有覺得羞恥,昨晚她給彭新洲發消息要片的時候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現在,彭新洲回複她了,她卻老覺得哪裡不對勁,邏輯清晰的學習道路上裹了點情緒,便有些理不清道不明了。
彭新洲對於她是什麼特彆的存在嗎?虞理問自己。
當然,毋庸置疑。虞理很快地回答自己。
彭新洲實在是太特彆了,她的出現在虞理以往的世界裡便絕無僅有,她出現以後與虞理之間發生過的事,說過的話,肢體的接觸,都是特彆裡的更特彆,第一次裡的第一次。
虞理不太有處置經驗,所以大腦總會宕機卡殼,總會出現錯誤代碼。
但虞理喜歡這種感覺,全新的,未知的,迷茫裡透著隱隱滾燙的熱血的感覺。
虞理雙手抓著手機,給彭新洲回消息:
【姐姐,你今晚方便嗎?】
彭新洲那邊沒動靜,虞理知道周末這個點大部分的年輕人都還在休息,便放下了手機,翻身下床去洗漱。
江城一旦不下雨,溫度攀升得便挺快。
昨天在外麵跑了大半天有點熱到了,今天虞理索性隻穿了一件長袖衫,白色的,很簡單。
她收拾得很快,背了包拿著手機出門,同張曦忱發了消息。
學姐在實驗室裡乾活的時候就很利落,所以她們的約會便一點都不會遲到。
說是出發了就真的是出發了,兩人幾乎同時到達了校門口。
還有十來米遠的距離,張曦忱熱情地向她招手。
和平日裡見到學姐不太一樣,張曦忱今天穿的很時尚,頭發也燙了卷,陽光下彎起來的眼睛顯得很明媚。
虞理加快了步子到她跟前,也揚起了笑臉:“學姐好呀。”
“你好呀。”張曦忱道,“感覺很久沒見了。”
其實離上次兩人見麵並不久,隻是張曦忱後來沒再出現在李老師的實驗室裡,兩人的生活便徹底分離了開來。
如果不是今天張曦忱主動約,那她們兩的確會很久都見不到了。
“學姐今天很漂亮。”虞理順口誇了一句。
她以前不太注意這方麵的對話,認識彭新洲以後每次見麵都會被彭新洲的顏色吸引到,腦子裡才開了竅。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誇獎,當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出現在你麵前的時候,完全值得誇獎。
果不然,張曦忱笑起來,是真的高興的笑容。
她抬手一把攬住了虞理的肩,湊到她跟前道:“這就叫小彆勝新婚。”
兩人攔了出租車,張曦忱對市裡的餐館很熟悉,跟虞理介紹了幾家,虞理選了一家。
環境和餐品看起來都不錯,選完以後虞理強調道:“學姐,今天我請客哦。”
張曦忱也不跟她爭:“好的好的你請。”
在一個實驗室待過,就不會缺話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到了餐廳,氣氛愉悅地吃了頓飯。
算是早午餐,吃飽喝足虞理覺得自己元氣滿滿。
結賬的時候張曦忱沒跟她搶,虞理開開心心地買單,出了餐廳時間還早,便在商場裡逛起來。
虞理自己鮮少逛街,大多都是陪彆人。
在家的時候陪媽媽,上大學以後陪室友,這活對她來說算個消遣,興趣不大但也不會有壓力。
服裝店裡都上了夏裝,色彩繽紛,琳琅滿目。
張曦忱對這些店也如數家珍,設計師這一季走什麼風格,現在流行什麼元素,都一清二楚。
虞理邊逛邊聽她說,覺得也挺好玩。
“是不是沒想到我有這種愛好。”張曦忱抱了一大堆衣服,“而且我買是買吧,在學校的時候不喜歡穿得太花裡胡哨的。”
虞理想起這幾年在實驗室裡的見麵,點了點頭。
張曦忱對她眨眨眼,笑著道:“在老師和同學麵前要沉穩低調,但是我馬上要上班了,得顯示點自己的品位了。”
“實習的事確定下來了嗎?”虞理對這個很有興趣。
“嗯咯。”張曦忱很開心的樣子。
“到底是哪一家呀?”虞理問。
“隻告訴你一個哦。”張曦忱彎身看著她,“眾翼。”
“哇!”虞理實打實地感歎道,“好厲害啊。”
眾翼是一家成立不久的新公司,但因為拿著兩項世界先進的專利,所以在業界非常有名。
能源應用一般都在重工上,眾翼以研發為中心,致力於科技與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接軌,年輕,充滿活力,並且成績斐然。
就像一個天才少年,業界覺得他稚嫩、不守規矩、莽撞衝動,年輕的學子們卻都覺得他勇敢無畏、敢於挑戰,擁有無限未來。
這也是虞理喜歡的企業。
張曦忱見她流露出實打實的羨慕眼神,又跟她透露了點:“不出意外的話,三個月學習期一過,我就可以轉正。在研發崗。”
虞理:“哇!好棒啊!”
“哇來哇去的。”張曦忱揉了揉她腦袋,“等我在眾翼紮穩根了,虞理你過來,學姐罩著你。”
“謝謝學姐!”虞理趕忙道。
“好了。”張曦忱唰唰唰地拿了好幾套衣服下來,塞進了虞理懷裡,“現在聽我的話,去試試這些衣服。”
虞理抱了個滿懷:“學姐我沒打算買衣服,我衣服夠穿。”
“女孩子光夠穿怎麼行。”張曦忱帶著她往試衣間走,“買不買的再說,試了給我看看。”
虞理隻得進了試衣間。
兩人在相鄰的隔間,虞理把衣服一一掛好,兜裡的手機震了震。
微信消息。
虞理趕緊掏出來看,就像有某種心靈感應,果然是彭新洲的信息。
她發的還是語音,試衣間裡安靜,虞理沒敢點開,轉了文字。
【這會來。】
虞理心尖跳了跳。
彭新洲的信息又跳了出來。
虞理還是轉了文字。
【在哪裡,我讓司機去接你。】
虞理跳的便不隻是心臟了,眼皮子都跳起來。
她攥著手機,再沒心思試什麼衣服,乾脆就這麼隔著道板,衝張曦忱道:“學姐,我有點急事,得走了。”
“怎麼回事?”那邊嘩啦一拉簾子出來了,虞理趕緊也拉開了簾子。
張曦忱剛換上件檸檬黃的連衣裙,腰兩邊開著空,掐得特彆細。
虞理晃了晃手裡的手機:“本來晚上有事,提前了。”
“李老師找你?”張曦忱問。
“不是。”虞理道。
“家裡人過來了?”
“不是。”
“那還能有誰呢?”張曦忱皺著眉頭,“大周末的,這麼緊急。”
虞理不喜歡被人這麼挖私事,剛要開口,張曦忱突然抱著她的胳膊搖了搖:“哎呀本來是咱倆的時間你突然要走,總得告訴我什麼事嘛,不然我心裡好不平衡啊。”
聲音軟乎乎的,表情也可愛,居然在撒嬌。
虞理到了嘴邊的話便都咽了下去。
學姐平日裡不是這樣的人,甚至稱得上嚴肅。
兩人都不在一個實驗室裡了,還專門找她出來吃飯,並跟她分享秘密,這會又因為時間被占用了跟她撒嬌,虞理開始覺得自己理虧。
於是她解釋道:“一點私事。”
又補充道:“下次我一定專門騰出時間陪學姐好好逛。”
張曦忱噘了噘嘴,隔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吧。”
虞理笑了笑,想再安撫她兩句,手機響了起來。
彭新洲打來的。
虞理眼神晃了晃,張曦忱還抱著她一條胳膊,沒撒開。
但她嘴上非常善解人意地道:“你接吧,沒關係。”
虞理便這樣接了電話。
“哪兒呢?”彭新洲問。
虞理說了商場名字。
“乾嘛呢?”彭新洲又問。
虞理頓了頓,這環境還能乾嘛呢。
“買衣服。”她道。
“買著了嗎?”彭新洲道,“我發的消息看到了嗎?”
虞理:“沒買著,看到了。”
“那你再逛會吧,車到了給你打電話。”彭新洲說完把電話掛了。
張曦忱偏著腦袋看她,滿臉期望:“怎麼樣了?”
“沒什麼。”虞理把手機揣進口袋,“我可以再待會。”
“那好。”張曦忱放開了她,“咱倆速戰速決,你幫我挑挑。”
“好。”虞理答應下來。
“滿分十分,及格線六分,標準就一個,好看。”張曦忱提了提裙擺,“這個……”
虞理:“八分。”
“好。”張曦忱鑽進試衣間。
她換衣服的速度明顯加快了,每次一拉簾子就是個新樣子,跟玩換裝遊戲似的。
虞理認真欣賞認真打分,但注意力始終分了一部分在兜裡的手機上。
十多分鐘後,張曦忱把抱進來的一堆衣服試完了,又讓虞理去幫她拿幾件。
虞理的手機震了震,這次她點開了彭新洲的語音抵在耳朵邊。
“哪家店?”彭新洲問她。
虞理快速回了個店名過去。
張曦忱在等她,虞理隨手拿了兩件,準備過去跟她道個歉。
結果人還沒走到試衣間前,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高跟鞋踩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彭新洲走路的聲音十分有特點,算不上輕盈,沉穩,步距大,如果響在辦公室裡的話,會讓人有壓迫感。
但響在虞理耳邊的時候,總會讓她覺得興奮。
虞理回了頭,人還沒看清呢,先揚起笑臉叫道:“姐姐!”
彭新洲走到了她跟前,瞄一眼她手裡的衣服,便道:“不適合你。”
虞理依然笑得燦爛:“不是給我拿啦。”
“嗯?”彭新洲看著她,“還有人?”
“我學姐,我們剛吃完飯,所以順便逛下街。”虞理有點著急地道,“姐姐你等我一下,我把衣服拿給她我們就走。”
她轉身,剛一隻腳動了,胳膊便被人攥住。
彭新洲捏著她胳膊,聲音聽不出情緒:“你能看來個什麼,我給她拿過去。”
虞理:“啊?”
彭新洲跨過一步去她前麵了:“哪一間。”
虞理趕緊跟在了她後麵,報告情況:“學姐叫張曦忱,是我跟的李華老師帶的研究生,她最近有事不去實驗室了,所以約我吃了兩次飯。對了,上一次吃完我還給姐姐發消息呢,但姐姐說這個不在你的教學範圍內。”
彭新洲進了試衣間:“現在在了。”
虞理:“誒?”
彭新洲叫道:“張曦忱。”
張曦忱拉開簾子,露出個腦袋,驚訝的表情:“這位是?”
虞理:“我……”
彭新洲先她一步:“不重要。”
張曦忱整個人出來了,溫和恬靜的笑容,讓她穿的夏威夷風的小外套十分有風情。
她走到彭新洲跟前,朝她伸出了手:“怎麼能不重要呢,以後鯉魚和我相處的時間久著呢,她的朋友當然要認識一下啦。”
彭新洲笑了笑,把虞理手裡的衣服拿過來,塞到了張曦忱懷裡:“你繼續試衣服吧。”
“這個是你挑的嗎?”張曦忱問。
“我品味沒這麼差。”彭新洲道。
張曦忱:“……”
虞理:“……”
張曦忱有些不高興,拿著衣服進去了。
這次她換衣服的時間就特彆久了,虞理等不出來人,把彭新洲往旁邊拉了拉:“姐姐,我品味真的很差嗎?”
彭新洲垂眸看她:“你心在這兒嗎?”
虞理:“嗯?”
彭新洲伸出根手指,她可不像虞理那麼慫,要戳胸就戳胸,戳得虞理胸口凹下去一截,感覺怪怪的。
“你有認真跟她吃飯嗎?”彭新洲說一句戳一下,“你有認真給她挑衣服嗎?你看著她的時候沒想我嗎?你見到我的時候不著急嗎?”
虞理:“急,急什麼呀。”
彭新洲戳啊戳:“急,上,課,啊。”
張曦忱終於換好衣服出來了,不過不是虞理拿的,她換了自己的衣服。
“剛才你打九分以上的我拿了。”張曦忱對虞理道,“我去結賬了,你們著急的話就先走吧。”
她說完沒停留,也沒等虞理回答,就轉身去收銀台了,步履有些匆匆。
虞理挺不好意思的:“姐姐,她生氣了。”
彭新洲:“你怎麼不問問我生氣了沒?”
虞理趕緊問她:“姐姐你生氣了嗎?”
彭新洲:“沒。”
虞理:“……”
彭新洲:“我心情好得很。”
彭新洲:“我也想逛街了,不回去了。”
虞理:“…………”
女人生起氣來真的是快。
也是真的莫名其妙。
虞理有些沒搞懂,但她覺得沒搞懂是自己學習得還不到位,甚至可以說有些蠢。
本來是個約完這邊約那邊的事,本來約的也都是不同性質的事。但意外地交疊在一起之後,因為她的處理不當讓兩個人見了麵,讓兩個人都不開心。
她覺得彭新洲白天肯定有自己的事要忙,她想著那樣的教學內容當然是晚上最合適。
誰能想到彭新洲這剛過中午就讓她去她家,說好的讓司機來接也變成了自己親自來。
課程提前,虞理挺忐忑的。
挺緊張的。
也挺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