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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個子黑夏爾也是十五年前留下的戰亂遺孤,他的父母都死於那場動蕩。在非索港及周邊一帶,這樣的孤兒不下十萬人。但在當地人眼中,夏爾還不完全算孤兒,因為還有兩個姨媽從小撫養他。
東國有句古語:“幼而無父為孤”,在未成年的時候沒了父親,哪怕母親還在也是孤兒,因此有“孤兒寡母”這個成語。但在黑荒大陸,假如按照這個標準恐怕遍地都是孤兒,有很多孩子的父親是否還活著不好說,因為他們也搞不清自己的父親是誰。
當地的很多男人根本管不住褲腰帶,很多女人也一樣,很輕鬆就搞上了,往往孩子就這麼有了。假如想指責那些男人提上褲子就不認賬,很多人恐怕都聽不懂,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賬”這個概念,也就無所謂認不認了。
家庭當然是有的,但相對穩定的家庭卻成了少數現象,不少原本過著家庭生活的男人說跑就跑了、說沒就沒了,很多時候女人也是這樣。
越動蕩的環境中,社會關係就顯得越混亂,尤其是幾經動亂以及受外來工業文明衝擊的城市裡,原先穩定的部族結構被打破,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現象。
楊特紅有個老朋友叫墨尚同,經常跑來與楊老頭一起喝酒談論古今。有一次提到學術界很多人還在質疑母係社會是否真的存在,墨尚同就帶著醉意道:“為什麼不到非索港來看一眼呢,分析一下這裡的街區屬於什麼社會形態?”
夏爾的外祖母生了四個孩子,一男三女。夏爾的父母死於戰亂,他還有一個舅舅和兩個姨媽,在這裡的街區傳統中,姐妹們的孩子是放在一起撫養的。三姐妹共有十一個孩子,可能出自六位父親,如今還活下來的孩子有五個,夏爾是老大,今年二十歲了。
起初的三姐妹到後來的兩姐妹,撫養著十一個孩子當然不容易,看夭折率就知道了。夏爾還有個舅舅是混幫派的,八年前死於槍戰火拚,那個幫派的老大就是金大頭,因此當地人稱大頭幫。夏爾的舅舅據說是金大頭的兄弟,從小也帶著夏爾混幫派。
許是因為舅舅的關係,金大頭對夏爾很關照,至少一直給他活乾,不僅有口飽飯吃還時常能賺到錢花,讓他能健健康康活到現在。夏爾的個子很高,長得黝黑憨壯,體格非常好,給人的感覺就像荒漠裡的野草,稍微澆點水就能茁壯生長。
夏爾也是華真行在當地為數不多的玩伴之一,他們從小就認識。夏爾經常來雜貨鋪買東西,有時候還代表幫派購物,華真行會的兩種當地土語主要就是和夏爾學的。
假如和東國派來的援建工人相比,夏爾算又懶又笨的,但與當地同齡人比較,他也算得上是聰明能乾了,所以華真行才能和他談得來。
華真行臥室中掛的那個黑荒光明燈,就是黑夏爾拿到雜貨鋪裡來賣的。當時有兩個,弄得很破舊而且好像都壞了,但華真行檢查了一下還是按東國幣二十塊一個收了,然後重新拆卸修理改裝,就成了掛在自己臥室裡的那個。
昨晚夏爾請華真行到歡樂酒吧喝酒,並央求他一定要去,說是有事商量。等喝得差不多了夏爾才告訴他,原來是金大頭要夏爾去殺一個人。夏爾的很糾結,他不想殺這個人,可是金大頭的命令卻不能不聽。
可以看出來夏爾有點害怕,他想找華真行幫忙。華真行當然不會幫他做這種事,於是就問金大頭究竟想殺誰?夏爾說除非華真行答應幫忙,否則不能說出來,因為金大頭一再命令要保密。
於是華真行就換了個問法:“你為什麼不想殺這個人,是不願意還是不敢呢?”
夏爾揉著腦門說:“我既不願意也不敢,他應該不是什麼壞人,還幫過我。而且他的身份比較敏感,大家都不太願意動,否則會惹來麻煩的。我問金老大能不能不去,老大卻拿槍指著我吼了一頓。
這是幫派的任務,必須得完成,這麼重要機密的事情,他已經告訴我了,我就得去做。老大還說了,我從小就是他培養的,現在就是給他賣命的時候,假如敢不乾或者敢告密,我全家都會有危險。”
孤兒哪有什麼全家?但是夏爾的概念不太一樣,全家指的應該就是他的兩個姨媽和另外四個兄弟姐妹。華真行又問道:“金大頭還說什麼了,你為什麼想起來找我?”
夏爾:“我們是兄弟嘛,而且你的功夫好槍法也好!金老大還說了,我跟你的關係好,可以找你來幫忙。你能把那人約出來,隻要路過沒人的地方,我躲在旁邊一槍就解決了……”
這番話透露了很多重要的信息,但夏爾終究也沒說出那個人是誰。假如換一個場合隻有他們兩個人單獨說話,華真行可能還有辦法慢慢將答案套出來,可當時在酒吧裡旁邊還有很多人,所以華真行也不得不謹慎。
後來夏爾明顯喝多了,華真行就自己回來了……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華真行說完了。再看楊老頭的臉色簡直黑的跟鍋底一樣,眯著眼睛道:“夏爾要殺的人他認識,你也認識,而且那個人顯然更信任你。在金大頭的眼裡,你能把他毫無防備地騙出來!一定要搞清楚這個人是誰,小華,你有沒有想過,假如那個人是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