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真行確實是個天才,況且有七境修為打底,他隻用了不到五天時間就參悟了吞形訣,雖不能說儘解其精妙,但至少也算入門。
在此基礎上,他又將吞鶴之形修煉入門,此刻才明白了楊老頭的話。吞形之法想修煉入門不容易,掌握精妙則更難,華真行此刻僅僅能做到吞鶴之形,卻飛不起來。
他雖變化成了一隻鶴,但本質上還是一個人,擁有人的意識和行為模式,就看他蹦上樹枝那個動作吧,不可能是一隻鶴做出來的。
鶴的生理結構、神經反應模式、感官係統、肌肉記憶和人都不一樣,華真行雖能吞鶴之形,那是有形而無神。
就算他學會了這一招,身上穿的衣服也學不會,所以吞形時是光著的,從樹上掉下來摔成了原身,也是光著屁股的。
他這一摔不要緊,司馬值可嚇了一跳,祝玉京也差點在定境中受了驚擾。
春節後蕭光放了幾天假離開了養元穀,司馬值頂替他成為洞天大陣的值守者,能察覺到這裡發生的各種動靜,其實也知道華真行這幾天在乾什麼。
司馬值發現一隻鶴從湖畔涼亭裡走出來,蹦上一棵大樹又比劃著翅膀掉下來,然後隻見華總導光溜溜地摔了個嘴啃泥。
祝玉京又是怎麼回事?他正在盎然亭中閉關呢,展開神識內景外景交融,也能察覺到養元穀裡的動靜……
司馬值趕緊以神念告知祝玉京不必驚訝,也嚴禁將這一幕說出去,算是下了封口令。
司馬值親自趕到華真行閉關的清修彆院時,華真行已經穿好了衣服,正站在湖邊發愣呢,他在回顧與總結剛才的失誤——確實吞形成鶴,結果卻是一隻傻鶴。
司馬值:“恭喜華總導,區區數日便已練成吞鶴之形,當屬絕世之資!”
華真行回過神來擺手道:“哪有那麼誇張,將將能吞形成鶴,還不太會飛……對了,曼曼他們呢,今天不在養元穀?”
司馬值:“曼曼和郎校民等人,就是今天的航班返回東國。”
華真行:“那我也該起飛了,小板凳就留給你吧。”
司馬值擺手道:“華總導千萬不必著急,還是先練習純熟了才更穩妥。至於小板凳您也不必留下,洛克已將飛雲靴暫借於我,小板凳還是您隨身帶著備用。”
有句話司馬值沒說出來,華真行從樹上摔下來倒沒事,假如飛到高空再來這麼一出怎麼辦?有小板凳還能及時禦器飛天,總歸能保證沒危險。
華真行卻搖頭道:“我帶著小板凳啟程,總歸彆有依仗,還不如將它留下,以全心境。放心好了,就算吞鶴之形還不嫻熟,我也是七境修士。”
他將飛天小板凳交給了司馬值,傳授了神魂烙印,將其打發走了,緊接著第二次吞形化鶴上樹,展開翅膀再用力一蹬,居然迎風滑翔了起來,遠遠地飛過了湖麵。
這次飛得很成功,但姿態看著很僵硬,不像是一隻活的鶴,反倒像個模型。
華真行不是沒有飛行經驗,事實恰恰相反,他的飛行經驗很豐富,最早就來自於竹鵲。竹鵲可不是玩具,是類似傀眼術的一種術法,可依附神識於其上。
放飛竹鵲,感覺就有點像附身於竹鵲在高空翱翔
華真行沒有身為一隻鶴的經驗與自覺,但他玩竹鵲早就很熟溜了,經過回顧、總結、反思,利用白鶴的身體,借助空氣滑翔,如竹鵲般飛到了對岸。
但他畢竟隻是借鑒了竹鵲術的一些體會,他本人並非竹鵲,所以擺開姿態滑翔沒毛病,但與真正的飛行還差了一段距離。
華真行整個上午都在養元穀中的無人地帶折騰,飄來漂去,多次掉進水裡又光屁股爬上岸,幸好無人圍觀。
他練習得太投入了,沒有意識到其實有人能“看”見的,祝玉京坐在盎然亭中,嘴角直抽抽眼皮也直跳,後來乾脆出離定境也不繼續修煉了。
到了午後,又一次落地的華真行終於不飛了,就化身為一隻白鶴在湖岸邊溜達,卻突然展翅躍入湖中,用長長的鳥喙叨出了一條大魚。
可能是折騰累了吧,他變回原身穿上衣服,在湖岸邊擺開家夥事做了一頓石鍋魚。就是這頓石鍋魚,讓他恍恍忽忽似是想明白了兩件事。
其一他雖然吞形為鶴,但修為境界未失,否則上午從那麼高的樹上摔下來也不可能毫發無傷,腦門把一塊石頭都拍裂了——陸吾神侖丹的靈效真是剛剛的呀。
方才離得那麼遠,神識就能察覺到湖中有一條大魚遊過,看都不用看,跳過去就用鳥嘴叼上來了,普通的白鶴並沒有這樣的本事……怎麼著也是一隻有修為的鶴。
有修為的鶴是什麼?那不是就鶴妖嘛,或者說是妖鶴!
一念及此,華真行突然意識到,他今天光著身子亂撲騰的糗樣,養元穀中應該也有人能夠“看”到,比如司馬值,還有一個祝玉京。
他不應該忘了這茬的,可是剛才真的就沒意識到,哪怕司馬值還特意來找過他一趟。也不知是為什麼,就好像變化成妖鶴之後,他莫名就降了智。
反正已經露糗了,華真行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條斯理地吃完了這鍋魚,以神念跟司馬值打了聲招呼,一個挪移便出了洞天。
既然已經能飛了,那就趕緊啟程,哪怕丟人也不要在家裡丟,更不要再耽誤時間。吞鶴之形需要就以鶴的形態去體會,那麼就邊飛邊學吧。
華真行想到的第二件事,那就是想熟練掌握一隻白鶴的本能,最好忘記自已是“人”,就以鶴的身份體會天地中的一切,甚至真正把自已當成一隻鶴。
但是他離開養元穀的方向好像搞反了,出現在西邊的高原群山中,這一帶峰巒巍峨峭崖密布。
他多少是故意的,就想在這種高低落差非常大的地方熟悉滑翔,展開羽翼感受精微的氣層流動,隻在適當的時候扇動翅膀。
高空的氣流就像接力般一次又一次托舉著鶴的身體,不斷變化航道居然能越飛越高,漸漸翱翔於群山之巔……這感覺,好像比駕馭飛天小板凳更爽。
華真行,也變成了華鶴行。
華鶴行正在天上爽呢,隨即就遭遇了這趟旅程中的第一次危機,有兩頭黑荒冕凋向他發起了攻擊。
黑荒冕凋是黑荒大陸上最凶悍的猛禽,與那些喜食腐肉的禿鷲不同,它們喜歡撲殺活的獵物,體長可接近一米,翼展能達到兩米以上。
看上去體型很大,黑荒冕凋的體重卻很輕,很少超過十斤重,但它卻能夠撲殺相當於自身體重十倍的獵物。各種小型動物以及大型動物的幼崽,都可能輪為其食物。
它會從高處俯衝下來抓走山坡上的羊,如鉤利爪可以直接抓碎羊的顱骨。利用地形和速度將羊帶到空中再拋下摔死,也是其殺手鐧之一。
人們飼養的牲畜和家禽,甚至包括部族中的小孩,都有可能遭到冕凋的襲擊。
華真行當年護送羅柴德去特瑪國,穿行荒原時將一根四米長的樹棍削尖,其實也是當地部族一種的傳統習俗。
放羊的時候拿著這樣的長棍,不僅是為了防範猛獸,根據經驗,冕凋在高空見到人拿著這樣的長棍,基本就不會撲下來。
那些比較偏僻的部落村莊中,人們總會在茅屋門前插兩根削尖了的長杆,可以隨時應對各種威脅,其中就包括冕凋的威脅。
農墾區的邊界有高規格刺網格柵,主要就是防範各種野生動物破壞,同時也是在保護原野上的野生動物,將村鎮、農田、天然散植區與荒原分隔開。
可是刺網格柵沒法防範空中的猛禽,而碧空洗大陣和淨塵羅法陣,隻要有修士值守,則可以驅離那些可能襲擊人畜與家禽的鷹隼。
冕凋這種猛禽在平原地帶並不常見,如今更是越來越罕見了,至少華真行當年護送羅柴德的那一路上,並沒有遇到過冕凋。
今天飛到了高原群山之間,華鶴行卻猝然遭遇了一公一母。許是發現這頭奇怪的大白鳥忽忽悠悠地飛過領地,兩頭冕凋感覺很不爽。
華鶴行倒也沒有慌亂,他可不是普通的白鶴,而是有修為在身的妖鶴,一扇翅膀就有風刃卷出,將兩頭凶悍的冕凋打得落荒而逃。
空中打鬥控製不好姿態,華鶴行的高度不由自主地下降,落向了山崖下的深穀中,但是打跑冕凋後,華鶴行變換姿態又穩住了身形,隨即意識到自已好像又犯傻了。
他剛才使用了風係神術。
風係神術修煉到高階,可以提升騰空高度與滯空時間,輔助奔行與跳躍,還能延緩墜落速度,人看上去就像會飛,但那還不是真正的飛行。
可他現在是一隻鳥啊,本身就是會飛的,假如再借助風係神術,那飛起來不就更暢快了?此等手段可不僅是跟兩隻傻凋打架用的!
華鶴行不禁又想起了曼曼,曼曼就是一位“水係專精魔法師”,假如將來學會了吞蛟之形,又精通控水神通,那感覺簡直太靚了!
華鶴行在接下來的飛行中便動用了風係神術,製造與操控氣流在空中做出各種姿態,比如突然收攏翅膀來一個加速俯衝,模彷方才冕凋襲擊他的動作。
衝到低空後他又突然展開翅膀減速拉起,就像戰鬥機表演特技。普通的白鶴可承受不了這麼大的機動過載,更不會做出這一連串的飛行動作。
飛出快感的華鶴行不禁想到了一個成語——如鶴添翼!他卻沒意識到這個詞有語病,因為鶴本來就有羽翼,並非翅膀越多就飛得越好。
華鶴行現在就像一隻傻鳥,沒有意識到自已似乎仍處於某種降智狀態中,又振翅飛出了群山。
隻見一隻白鶴從農墾區北部飛過,看樣子好像犯了精神病,在空中飛得莫名其妙,在北洛河下遊又折轉向北掠過掩月湖上空,並沒有著急飛出海外,而是進入了荒原。
所謂荒原並非真正的荒涼,在每年某些時間也會呈現出水草豐茂、生機勃勃的景象。可是這裡沒有人煙,受氣候和氣象條件限製,並不適合開墾定居。
每年漫長的大雨季和大旱季交替,在缺乏基礎設施的情況下,人也無法長期生存,連動物都會來回遷徙。
華鶴行起初是沿著當年護送羅柴德的路線在飛行,後來漸漸就偏航了,方向仍然不太對,進入了歡想特邦的西北區域,幾裡國、尼朗國、特瑪國的交界處。
歡想實業在這裡買下了近五萬平方公裡的土地。這一帶是南北走向的山脈儘頭,山腳下是寸草不生的碎石戈壁,再往北則是綿延起伏的沙漠,一直延伸到地盆海。
這是一片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因為根本就沒有兔子。白天陽光炙烈,從黃昏到黎明則是風聲不斷,又沒有勘探出什麼礦產資源,所以根本沒什麼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