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摧毀了她的往後餘生。
即便是過去數十年,可她還能清晰地回憶起夢魘之中的畫麵。
陰暗、潮濕又逼仄的空間。
宛如惡魔般的低語猶在耳邊——
“神明聽到了你的祈禱,你的願望將會被實現。”
“吾會賜你一個孩子。”
“但代價是,你需用自己的精魂來交換。”
“可願?”
大概真的是執念未消吧,她最終還是毫不猶豫選擇了接受。
如果事實真如夢境這般便也算了,可那時候的盧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是何怎樣的惡魔做了交易。
第一次發現異常,正是杜如鏡敘述的那一晚。發覺自己不受控製的一麵之後,盧氏很慌,她日夜心驚膽戰,就怕自己懷的是個異類。
索性後來孩子平安出生,一切風平浪靜。這件事也漸漸被盧氏拋之腦後,如果不是第二次的話,她也許不會再想起那個道觀,那場噩夢。
那是李德寶剛過完五歲的生辰。那天李府很熱鬨,李生年邀了幾個至交好友,宴會一直開到後半夜。盧氏早早帶著李德寶離席回來主屋,半夢半醒間,她卻發現自家兒子跪坐在地上,姿勢詭異的眼熟,嘴裡一直嘟囔著什麼。
一些潛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麵瞬間席卷而來,盧氏幾乎都要驚叫出聲,可她強迫自己忍下來了,隻因擔心兒子被人當做怪物。
她強忍著懼意靠近兒子,拚了命地想要喚醒他,然而李德寶除了那句“大婚之日,陰魂獻祭,非死不能,神鬼莫阻”再無其他。
盧氏哭的淚流滿麵,就這樣一直抱著兒子昏睡過去,直到翌日,被侍候的丫鬟發現。
自從之後,李德寶再沒發生過這種怪事。可那晚的記憶,卻如同一根刺,深深紮在了她的心裡。太過離奇,也太過荒唐,她不敢對向來不信鬼神的丈夫訴說。
她也曾試圖再次回到那個道觀尋找解救之法,可到頭來都是一無所獲,眼看李德寶越來越大,為了阻止預言成真,她做出了第一個決定——將兒子養成紈絝,以此來順理成章地拖延成親之事。
後來根據預言,盧氏又私下接觸了許多道士巫師,知曉了天生陰命的說法,她開始暗地裡搜尋合適的人選,準備新婚之日用她獻祭,以此來換取自己兒子的一線生機。
但最終,結果均未能如她所願。
李德寶剜心而死,她終究是作繭自縛。
信裡最後的落筆是阿晏。
言笑晏晏,信誓旦旦。
這是當年他們成親那日,李生年特意為她取得小字。
……
一時間,眾人都沒有再出聲。
李生年輕咳幾下,顫巍巍地從溫嶠手裡接過信紙:“我發現這封信沒多久,便被那邪物控製了身體,沒能及時將其公之於,在此,李某向諸位先行謝罪。”
說完,他便彎腰朝眾人行了一個大禮。
杜如鏡慌裡慌張地抬手阻止他:“恩師,您這是做什麼,這可真是折煞我……”
“此事罪不在您,李老爺無需自責。”溫嶠也順勢補了一句。
李生年搖搖頭,臉上滄桑至極,再不似往日矍鑠:“終究是我沒能好好儘到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
窗外樹葉隨風簌簌,驚起一群鳥雀四散奔逃。
……
柴房。
渡鴉依舊占據著侍女的軀殼,此刻以他為中心的地麵畫滿了複雜的符文,而他身上也被捆妖繩緊緊束縛著,四周天羅地網,根本無處可逃。
吧嗒一聲,門鎖被人從外麵打開了。
緊接著,房門被推開,白衣青年踱步而入。
衣袍邊緣繡著金線,勾勒出翠竹的紋絡,門外陽光傾落,天然為他鍍了一層淡光,晃得讓人看不清輪廓。
裴渡抬眸看向渡鴉,神色淺淡:“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