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在操控那匹發瘋的黑馬,領著群馬跑圈!
他的心,一下就懸到了嗓子眼兒。那些他與她曾經共同擊鞠的日子,仿佛彈指間回來了。
他立時抓過一匹馬騎上趕去助她,卻終究遲了一步。
一匹栗色馬驀地從斜刺裡衝出,朝群馬亂撞一氣。黑馬被驚擾,掙脫她的控製,撒蹄狂奔。
是趙曦澄趕上去,在黑馬栽倒之前,把她搶到了自己的馬背上。隨即,趙曦澄的坐騎也搖搖欲墜。
他看到,趙曦澄緊抱著她,飛身一躍,又連旋數圈,才把馬帶給人的衝勢消掉大半。
“請問王大人,兩馬的屍首可有讓仵作解剖過?”仍是清泠泠的聲音,卻客套,卻疏離。
王贇收回視線,似是被日光晃到了眼,半眯眸子。
“大理寺的仵作已驗過,馬沒有中毒。”
“嗯!”黎慕白繼續問道,“仵作有否對那兩匹馬腹中尚存的食料一一驗過?”
“食料——”王贇抬起眸子,看著那些正在搜索的衙役,定定道,“當然驗過,沒有毒。”
“令馬發狂的不止毒藥,某些食料也可以做到。”黎慕白放慢了語速,“比如——”
“苦馬豆!”王贇轉過頭,迎上她晶亮的視線,怔了一怔,“虞洲詛咒案裡凶手用過的伎倆。”
黎慕白嘴角勾起兩抹笑意,對王贇點點頭。不過一瞬,她的神色逐漸黯淡起來。
她憶起父親黎光曾為西洲節度使時,執掌一方軍務,其中對馬匹的管製尤為重視。有一次,父親正在操練,戰馬莫名發起狂來,後來還是她暗中查出馬的食料裡被混入了大量的苦馬豆。
父親知曉後,卻按下了苦馬豆一事,並嚴命她不許再追查下去。
為此,她苦惱過一陣子,最後還是江豫做了好些精巧有趣的小玩意來哄她,方令她暫時拋開了此事。
但此事最後的結果,她至今仍不知曉。
那場熯天熾地的火,埋葬了所有。
王贇見她倏地垂下眸子,嘴角方騰起的笑意也如風消散了。暖陽穿過楸樹花枝,滯在她纖長濃密的鴉睫上。鴉睫下,是小片陰翳,冰冰的冷,淡淡的青。
陰翳裡的涼意,隨風流轉到他的指尖,激得他一顫栗。
他忽而很想伸手替她揩去那抹冰冷的淡青色。
“昨日見你突然昏迷,現身體可好些了?”王贇低聲問道。
黎慕白手陡地緊握成拳,手心傷口猛一下裂開。她狠狠壓住心底翻湧的絞痛,從往事中剝離出來,方想起自己竟不知她昨日是如何回到涼王府的。
不過,她也不打算問王贇,強裝隨意答道:“已無礙了。”
又見王贇仍端量著自己,便扯開話題。
“還請大人儘快安排人去查驗馬腹裡尚存的食療。”
“好!”王贇停了一停,移開視線,“我去吩咐仵作再驗驗那兩匹馬。”
說著,他便朝那些還在梳篦擊鞠場的衙役走去。
“請等一等!”黎慕白叫住他,卻在他轉來的含笑目光裡,一下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想問的是江豫。
昨日擊鞠變故後,不知江豫可否受傷?還有,江豫那種突然迸出的駭人目光,也是她心頭的一個疑惑。
趙曦澄理完公務,亦到了宴慶苑,一眼就看到了立在欲待吐蕊的楸樹下相望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