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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慕白換過一套灰藍衣衫,簡單盥洗後,便提著一個食盒,裝模作樣地去不梨居送早膳。
儘管,她曾說過,真相未明前,一切皆有可能。
但依現下形勢,能助她回西洲重查家中火災的,唯有趙曦澄。
隻要回了西洲,隻要能重查,她定能勘明真相,找出真凶!
另一麵,她雖及笄不久,卻不是未經風浪不暗世事之人。手上經過的案子,就足以令她的心性比同齡人更要通透一些。
在涼王府生活的這一段時日,與趙曦澄的點滴相處,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猶記父親身為節度使時,掌管一方軍務,曾用“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語告誡她,查案亦如用兵,必須慎之又慎。
言銘於心,她從不敢忘記。
她還記得父親練兵前,常道“苟利國家,不計生死”。
如今朝蓮公主的案子,不再是尋常的命案了,一個不慎,將遺大患。
年初,我朝西境被丹遼突襲,是犧牲了戍疆老將李長安以及數名將士,方換來當下的安穩。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家中火災真相固然重要,但無法與邦國之安相較。
她不能忘記父親的治軍之心,不能忘記那些戍疆的英魂。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朝蓮公主的案子,她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揪出幕後那雙禍害的黑手!
不梨居前,錦允正指引著幾個小內侍,清掃梨樹下被暴雨摧殘過的花葉。
見她前來送早膳,錦允告知她,趙曦澄尚未回不梨居。
她乍一聽,一度以為出現在檸月軒並給自己喂水的趙曦澄是幻覺,可手掌裹好的乾淨布條、掌心藥膏的清涼觸感,均提醒她,那不是幻覺,趙曦澄是真的回府了。
沉吟一會,她剛準備去找杜軒問一問,就見青綠如雲的梨樹儘頭,一抹明耀的深紫,淌著剔透的晨光,徐徐朝她行來。
許是昨日經曆的事情太多與太過突然,此際,黎慕白忽然覺得這個清晨格外的安寧。
一日未見,趙曦澄似乎清減了。
她提著食盒,慢慢迎上去。
隔了疏疏的光影,在瞥見她的那一刹,趙曦澄腳步微微一頓。
他淡淡掃了她一眼,沉默地側過她身畔,示意她,他要用早膳了。
黎慕白看著空空如也的食盒,心虛過後,計上心來。
不梨居,食案之畔。
黎慕白掏出一個同心方勝,捧給趙曦澄。
“這是何意?”趙曦澄眸光閃了閃。
“殿下,我曾說過,我會竭儘所能協助殿下,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趙曦澄視線倏地一冷,也未接她手上的方勝,牢牢望住她,卻見她螓首低垂,長長的睫羽撲落落的,如蝶翅般掩住了她眸底。
凝睇半晌,他移開目光。
窗外,長空如洗,映得一團絮雲如雪。幾株梨,早已不見之前的纖凝濃白,青碧的枝葉,在風中搖曳不止,似極力要往那雲畔描下一株樹的影。
她就這麼急著回西洲去?是緣於她與她表哥相認了?
這一段時日,於她而言,仍隻是她一個承諾的履行,抑或是與他交易的一個籌碼而已?
他的手,陡地握成拳。
“如此甚好,本王望你時刻謹記著!”趙曦澄轉回視線,聲音淡漠得如積年不化的雪,“你已知昨日之事?”
“是!”於是,她放下方勝,把自己是如何根據他讓王贇轉達的話與物件,從而推測出江山眉嫵圖與案子之間的關聯,徐徐道出。
趙曦澄一壁聽,見她自顧自地在案邊坐下,一手支頤,麵容蒼白,唇色發灰,終忍不住截斷她的話,鬆開蜷曲的手指,命杜軼進來布置早膳。
黎慕白昨日未怎麼進食,現又退了熱,乍見案上擺的都是她素日愛吃的,眸光一躍,食欲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