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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春盎穿著色澤華麗,質地堅柔的蘇州宋錦,謝恒則堅持一身有誌難酬的道袍,相比之下,實在寒酸。
花春盎意欲給他定製幾套上等布料的道袍,慘遭拒絕,想來是贅婿一點無傷大雅的倔強自尊。
反正謝恒一張臉比騰雲駕霧下凡來的謫仙,都要俊俏,套件麻袋在身上,都能一騎絕塵。
花春盎兩隻手抱著謝恒的右手臂,嬌嬌軟軟得依偎著,不由回想起丞相府門口送彆的場景。
那時花丞相同時握著閨女與女婿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得哭得老臉皺成了一團,甚是難看,半點再瞧不出年輕時,無數春閨少女的夢中情郎之姿。
“貌比潘安”的傳言,也不知花丞相本人,在其中添了幾勺的油加了幾勺的醋。
花丞相數月前新納的小妾,小心地攙扶著他,小心翼翼地勸著:
“老爺你小心著身子,春姐兒與姑爺蜜月不日就回來了,莫要太傷懷了。”
喧鬨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丞相幾人身上,花春盎瞅著老頭子的臉怪磕磣的,顛來倒去的也就幾句,路上小心,經常與家中聯係,吃好喝好……
花春盎聽得耳朵快起繭子了,目光逡巡著看人群的熱鬨,卻意外捕捉到了趙姨娘橫眉豎眼的一張臉,嘴裡還說著吳儂軟語的勸慰話,看起來怪分裂的。
與花春盎對視上的一瞬間,趙姨娘嚇得麵色慘白,一隻手繼續扶著花丞相,另一隻手慌張得隔著柔軟的布料,附在隆起的肚皮上。
而後迅速恢複了往日溫柔可人的模樣,朝著花春盎盈盈一笑,弱不禁風的模樣,仿佛比春日隨風飄蕩的柳枝還要孱弱。
右眼角冷不丁掉下了淚珠來,教科書式的梨花帶雨,比老頭子那張猙獰的麵目要賞心悅目不少。
且說花丞相當了幾十年的鰥夫,年過半百終於還是耐不住寂寞,違背了年輕時“終生不再續娶”的誓言,兩個月前,從小門抬進了房小妾,一進門便有三月的肚子,也不知在外偷吃了多久,修出了正果,這才抬進了家門。
不過,花春盎對此並無意見,權當家裡新買了個漂亮的奴仆。自小無母親教養,也無要為母親守住後宅的念頭。
該吃吃該喝喝,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過還如何過,半點無小妾來日誕下孩子,將對她造成影響的擔憂。
從來視趙姨娘為透明人的花春盎,因著這稀奇古怪的表情,難得主動找她搭話:“趙姨娘,祝你早日給我爹生下大胖兒子啊。”
趙姨娘盈盈一笑:“借春姐兒吉言。”
明明是嬌軟至骨子裡的聲音,花春盎竟又意外從中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但看他人並未察覺異常,她又被花丞相拉著從頭叮囑了一遍,便轉而將這事兒拋之腦後了。
……
百無聊賴地晃蕩著雙腳,花春盎將心中疑惑訴出:“郎君~~~你說,我又沒不允許趙姨娘給我爹生大胖兒子,她怎麼肚子老大了還對我凶神惡煞的?”
準確來說,這轉瞬即逝的表情裡,還夾著幾分畏懼與不甘。
可惜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花春盎,沒品出味來,隻從這複雜的表情裡,得出“凶神惡煞”的四字結論。
這一聲拖尾翹尾的郎君,喊得肅冷倨傲的謝恒虎軀一震,渾身肌肉緊繃!
僵硬得轉頭看她,在對上一張傾國傾城的粲然笑臉時,一顆心倏然漏了半拍。
暗中發力欲抽回的手,因而僵在了道袍的寬大衣袂之下。
這是成婚以來,謝恒第一回認真得看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