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怎麼受傷了?”大祭司的聲音如清晨山間敲響的鐘磬之音,玄音郎朗,餘鐘磬磬。
幾乎同時,遙遙得隔著虛幕伸手,大祭司的左手點在了花春盎左臉頰上經過處理的水泡傷口上。
被銀針戳破,並塗以川芎草藥汁的傷口處,頓時光滑平整,乾乾淨淨,隻留下了一小團不規則的紅暈。
花春盎往臉上一摸,果不見褶皺破口,立刻破涕為笑:“大祭司你最好了!一點都不疼了!一點疤都沒留下呢!”
大祭司:“各大城池的書肆常年備有江南特供的羅紋紙,雖不比國祭閣中特製的黃紙貼合你的紙身,卻也能暫時替你掩去臉上的胎記。”
花春盎乖巧地點頭,旋即又苦惱道:“每回用多了弓箭,臉上的胎記就會顯現。大祭司~~~你幫我把紙身弄厚點吧,也好讓我能多收拾幾個壞人!”
“等你回了都城。”大祭司笑著點頭,並囑咐道,“切忌過度消耗紙身,否則紙身難以為繼,再無法安魂。”
“知道啦,大祭司~~~”花春盎俏皮得吐了吐舌頭,猛不丁想起正事,連忙端正了臉色,嚴肅道,“大祭司~~~你可知道,國祭閣中的祭教,全是惡鬼所化?!昨兒個,那四個裡最壞的朱雀祭教,偷偷跟在我的馬車後出了城,躲在山上暗算我,差點將我殺了!”
大祭司點頭:“此事我已知曉。朱雀祭教犯下殺孽,違背入國祭閣時所立誓言,已遭天譴,灰飛煙滅,人間地獄都不再有其容身之處。”
雖說花春盎討厭朱雀祭教,但一聽到“灰飛煙滅”四字,不由心下生寒,滿腔的怒火散了個乾淨,訕訕問道,“其他三個祭教,真的也全是惡鬼嗎?”
大祭司:“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人間奈落惡鬼無數,於業火中滌淨靈魂者,被允入世,此乃新生。無人生而為惡,或因天災,或因人禍——徭役、賦稅、貧窮、饑餓、乾旱、洪水……皆可生惡。不可因固有的成見,對人生有敵意。”
花春盎認真聆聽著,勉強聽懂了:“我知道了,那群截殺我的賊匪,肯定也是家中揭不開鍋了,才行攔路搶劫之事的。”
但又旋即疑竇叢生,用雙手撐住下巴,疑惑道:
“但他們手腳健全,為何不去種田呢?即使家中無田,討個活計乾,決計能夠養活自己的。都城裡的老乞兒每日也能討到幾枚銅錢,許多年不曾餓死,他們難道連老乞兒都不……啊!郎君,你弄痛我了!!”
話才說至一半,腳底忽有劇痛傳來,不由尖叫控訴著,又擠掉了好幾顆金豆子。
大祭司越過花春盎,看向後方:“重光。”
最後一下揉搓完成,謝恒放下花春盎的小腳,轉而走至花春盎身後,虛影可視範圍之內,斂衽施了一禮:“先生。”
師生間並無虛與委蛇的熱絡,與在國子監時一般,有問有答,無言無回。
大祭司:“鞍馬勞神,辛苦你一路護持阿盎了。”
謝恒:“先生謬讚了,安歧是我正妻,我護她實乃天經地義。但願先生治下嚴明,決斷陽奉陰違、居心叵測之徒,凡人終是肉體凡胎,較之國祭閣神力通天之人,學生也能勉力應付。”
大祭司點頭:“重光說的是,今日之後,我將肅清國祭閣,昨日之事,將不再發生。”
“此間已至雍州,是為我之四肢骨埋葬之地,前路漫漫,凡事需得小心為上。”
謝恒:“謹記先生教誨,學生還有一事。”
國子監中,謝恒雖是出類拔萃,獨占鼇頭的,但卻少言寡語,今日倒是難得話多了,大祭司欣慰地笑道:“師生一場,重光但說無妨。”
謝恒認真而嚴肅道:“朱雀祭教罵我與新婚妻子‘狗男女’,望先生加以評判。”
大祭司:“……”
花春盎:“……”
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