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厚義和許純良的邂逅純屬偶然,途經鹿記油燙鴨的時候,他加入了排隊的人群,許純良剛巧也在,離開的時候看到站在隊尾的顧厚義。
許純良來買鹵菜是因為懶得做飯,老爺子去了海州,醫館臨時歇業,給林媽也放了假,許純良打算買點菜回去自斟自飲,他是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遇到院長顧厚義。
不等他開口,顧厚義已經主動招呼道:“小許,你也買菜啊?”
許純良點了點頭道:“顧院您也買菜?”
“很久沒吃他家的鴨子了。”
店老板嚷嚷著油燙鴨賣完了,這家店的生意一直都是這麼好,顧厚義搖了搖頭,平時就喜歡他家的油燙鴨,賣完了自然沒有了排隊的興趣。
許純良看出顧厚義的失落,直接將手中的半隻鴨子遞了過去:“顧院,您拿回去吃。”
“給我你吃什麼?”
“沒事兒,今天我爺爺不在家,我一個人,隨便找個地方吃點就行了。”
“一個人啊,去我家吧。”
許純良道:“不麻煩了。”
“有什麼可麻煩的?我今天也一個人,你出菜,我出酒,陪我喝兩杯。”
換成平時,顧厚義肯定沒心情和一個剛來醫院的小字輩喝酒,可今天不一樣,不禁因為許純良治好了他,還因為他很想找個人喝兩杯聊聊天。
顧厚義住在一路之隔的河畔景園,院長誠心相邀,許純良也不好拒絕,他認為顧厚義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感謝一下自己今天的幫助。
跟著顧厚義來到了他家,顧厚義家裡的環境比許純良想象中要簡樸得多。
三室兩廳的房子,還是十幾年前裝修的,不過家裡收拾得乾淨整潔。顧厚義的夫人謝梅是東州師範大學中文係教授,這幾天去省城參加會議,沒在家。
顧厚義有一兒一女,都在省城工作,像他這樣的年紀很多都是這種家庭狀況。
顧厚義讓許純良先坐,去拆了兩包興德勝的花生米,在生活上他一直都被老婆照顧的很好,根本不會做飯。
許純良買了半隻鴨子,還有鴨翅、鴨頭,下酒菜是足夠了。他也不好意思看院長忙活,主動幫忙裝盤。
顧厚義見他手腳麻利,轉身去沏了壺龍井,開了一瓶禮賓茅台。
“小許,你有口福,嘗嘗我兒子送得酒怎麼樣。”顧厚義一語雙關,一是表示自己對客人的重視,二是表明這瓶酒是兒子孝敬的,絕無**成分在內,因為新近發生的事情,他變得越發謹慎了。
“好酒啊。”許純良接過來,先給顧厚義把酒滿上。
顧厚義端起酒杯,又想起了一件事:“小許,我今天這種狀況能喝酒嗎?”
許純良笑道:“放心吧,絕無問題。”
顧厚義自己都奇怪,怎麼不相信他手下的那幫主任,居然相信一個沒有行醫執照的年輕人,他舉杯跟許純良碰了碰道:“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了。”
“顧院,咱不是都說好了不提嘛,您當領導的可不能出爾反爾。”
顧厚義哈哈大笑:“成,不提,都在酒裡了。”仰首一飲而儘。
許純良也乾了一杯,入口綿軟甘醇,醬香醇厚,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也陪著爺爺喝了不少次,喝過最好的酒也就是飛天茅台,禮賓茅台顯然要比前者高出一個檔次。
“小許,你學習中醫多少年了?”
麵對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如實回答,許純良道:“我從小就跟在爺爺身邊,三歲的時候就跟著認中草藥了,五歲就掌握了人體經脈穴道,耳濡目染的緣故,我對中醫很感興趣,因為太感興趣了,所以我把一多半精力都投入到了這上麵,連學業被荒廢了。”
顧厚義知道他隻是個高中畢業,當初力排眾議讓他進入長興醫院,並為他爭取編製,可不是看中了他的才華,而是看中了回春堂那塊地。
可以說許純良是顧厚義管理生涯中為數不多的妥協,因為今天的事情,他開始反思現行的醫療製度,現在的醫療係統中學曆是評價一個人水平高低的重要標準,同等學曆的情況下才看他們的診療水平。
曾幾何時唯學曆論將許多優秀的本科生拒之門外,任何行業都是講究天賦的,一個人善於學習和考試,並不代表他能夠成為這一行業的翹楚,所以才會有高分低能的說法。
身為院長,顧厚義太清楚醫院最近幾年引進的高學曆人才,有位外科的博士居然連最簡單的疝氣手術都做不來,時代變了,記得九十年代,外科有幾位經驗豐富的醫生,手術可以從頭做到腳,那時候醫院的條件不行,醫生的平均學曆也不行。
許多低學曆的外科醫生被人戲稱為開刀匠,理論方麵肯定比不上現在的這些博士生碩士生,可論到手術水平,這些後輩就算拍馬也趕不上。
外科如此,內科更是如此,過去內科大夫一個聽診器一支壓舌板基本上能診斷九成的內科病例,可現在,門診坐鎮的那幫內科大夫,哪個不是大筆一揮先開出厚厚的一摞檢查化驗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