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戍邊藩王,但畢竟是臣子。
什麼東西該要,什麼東西不該要,沒有分寸麼?
連“月中騫”張讓都敢伸手,要麼便是狂,要麼便是傻。
可在今日這中和家宴上伸手,那必然是傻。
都說張讓是紈絝子弟,太子本想張讓理應含鋒不露,才能成大事,可如今連“月中騫”的誘惑都抵擋不住,又何談“大事”呢?
況且,張讓這麼容易輕信太子就有傳說中的奇藥“月中騫”,那必定也是沒過腦子。
天下都說“張讓必反”,那麼理應有兩種可能——要麼狂傲,對這藥不屑一顧,要麼虛偽,對這藥欲擒故縱,但唯獨流露出真實的渴望說明他不值一提。
張讓的表現太令人失望了。
失望到太子覺得,這筵席請他,都是多餘。
張讓,既沒有反的心思,也沒有反的膽量,更沒有反的智慧。
終歸還是個紈絝子弟罷了。
宴席已經散去,手腳麻利的仆役們隻一會兒就把院子收拾停當,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牆邊靠著一些大箱子,是太子吩咐準備送給貴客的中和節伴手禮,裝著宮裡才有的糕點果鮮,隻等打掃完庭院,再給客人們一一送去。
隻有執紅衛們臉上的微醺,才能記錄剛才發生的一切。
遊廊簷下的燈籠蠟燭未滅,還在盈盈閃閃,其中有一盞,卻從未亮過,便是劉刈那隻。
李晉跳上去取那隻燈籠,又拎了兩壺米酒,決定去牢裡看看劉刈。
從司衛營後門出來,下兩階石梯,便是武機局的牢房。
“徐統領喝多了,我來幫他例行檢視。”李晉跟禁房的兩個差人打了個招呼,把手裡拎著的兩壺米酒丟給了他們一壺,徑直向牢內走去。
“劉統領,今日是中和節,我來看你了。”
李晉把寫著劉刈名字的燈籠掛在牢門上點燃,再把牢裡的油燈吹滅,也不知是不是幻覺,那紅色燭光映到劉刈臉上時,他居然哼了一聲。
“哎呀,劉統領,你跟我一樣,都是孤家寡人啊。”李晉對著劉刈感慨道:“不過你放心,日後我發達了,定會找來你兒劉星彩,讓他親手給你點燃這燈籠。”
說著,李晉拉了把條凳,坐在劉刈牢門口,從懷裡摸出一個杯子,提起手裡剩下的一壺米酒,慢慢的斟了一杯,放在劉刈麵前。
“來,劉統領,乾了。”
劉刈自然是不會喝的,也不會理會李晉,如薛問來時一樣,他仍然定定的坐在那裡,目光空洞,如癡似呆,麵前擺著的幾樣宴席上的點心,也沒有動過。
先是跟蹤李晉,被弄的情誌渙散,然後又被李晉從薛問手裡救回,是死是活,都離不開他,不知道劉刈此刻心中,對李晉是感激還是怨憤。
李晉喝著酒,不禁苦笑,相比劉刈,自己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被祁長訓惦記上了不說,尤其是這手上綠礬油灼燒的印記,更是不清不楚,好不容易聽說孔太醫的醫冊上有自己的記錄,卻“下落不明”。
“隻是浪費你這五枚武機印了。”李晉喃喃自語:“隻是從來沒有人集齊過六枚,你說我李晉有朝一日集齊了,該向梁王聖上許個什麼心願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