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和喜竹,老爺便在她屋外栽了片竹林,可夫人您知道,這竹本為極陰寒之物,她又偏愛吟唱,夜裡那窸窣聲中總夾著那咿咿呀呀的聲音,竟都是詛咒之語!仔細聽來,甚至還夾雜著我的名字,可自打霽和進府以來,我一直與她交情不錯,便總以為是我聽岔。然而連著好幾日,我愈漸心神不寧,霽和那詞也唱的越來越清晰,好像是什麼……‘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盛煙嵐說得繪聲繪色,若非春曉並不懼怕鬼神之說,恐也要對此駭上幾分。春曉詢問道:“妹妹,‘時日曷喪’一句,可有出處?”
春曉沒讀過幾天書,盛煙嵐更是從未踏入過私塾的閨閣女子,二人小眼瞪大眼,一時都有些沉默。
任卿裕提醒道:“此句是辱罵夏末君主的,充滿了詛咒怨恨。”
春曉和盛煙嵐同時向在座唯一的讀書人投去了豔羨的目光。
春曉接道:“這霽和原先是個什麼身份?”
“霽和原是名妓出身,深受達官貴人欣賞,而弈城民間以名氣實力論高低,有時名妓的地位比‘士’還要金貴,當年也是這個原因,陛下才特地出麵賜婚,”盛煙嵐回憶道,“這是莫大的殊榮,故而霽和嫁入金府以後,便轉了性子,一心撲在老爺身上了。”
陰風掠過房簷,拂過一陣竹葉簌簌。盛煙嵐嚇得又往春曉身後躲了幾步。
春曉安撫似的拍了拍盛煙嵐顫抖的雙手,心裡頭默默思慮著:也許霽和恨的並非“君主”,而是另有其人?是盛煙嵐,金老爺,還是?
“咚咚咚。”
門不合時宜地被叩響,隻聽外頭傳來低啞的女聲:“夫人,今夜老爺留宿霽側房處了。”
春曉不動聲色,應道:“知道了。”
漆黑的人影依舊映於窗外,那婢女遲遲未走:“夫人,霽側房還有一件禮物要給您。”
任卿裕左右看看,在座二人都是女子,隻好自覺起身開門,接過那婢女手中的匣子。那婢女卻忽然抓住任卿裕的手腕,任卿裕心中一驚,正要出手,卻被春曉拉住衣袖,往後退了一步。
春曉看著那傳話婢女笑道:“霽側室有心,還請姑娘傳話,明日我將親自拜訪言謝。”
霽和的屋舍名為春山居。
春山居確是竹林片片,不過此時豔陽高照,倒不若昨夜裡盛煙嵐說的那麼陰森可怖。
霽和坐在竹林中的石椅之上,仍是昨日大堂裡那身黑衣,微風陣陣拂她發梢,麵龐上抹的胭脂水粉早已掩不住她的血氣空虧之相。她似乎有些思想發空,直至春曉走到她麵前三尺之處,她才微微抬頭,啞聲道:“你怎麼來了?”
春曉左右看看,並未看見昨夜的婢女:“那婢女沒有告知妹妹嗎?昨夜妹妹贈我厚禮,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也該懂些禮數,以身作則才是。”
“嗬,”霽和並不領情,“夫人不愧是大門大戶出身,竟將看妾身笑話一事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妾身佩服!”
昨夜金懷瑾雖留宿春山居,可不過在房中留了半個時辰,便怒衝衝的離去。春曉問過盛煙嵐才知,金懷瑾一向不愛拂妾室們麵子,除非是霽和嘴裡頭不把門,提了老爺的死穴——金懷瑾頑疾早亡的發妻,葉流杏。
“妹妹這麼說,便是責怪姐姐了,”春曉打開手中箱匣,隻見其中平鋪一上好狐裘,她懇切道,“霽和妹妹,這是我從母家帶來的禦寒之物,春山居陰寒,想必妹妹用得上。”
霽和隨手拿過箱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