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上百道箭朝車隊撲了過來。
破空聲在耳邊呼嘯,難聽且刺耳。
車隊最前方,一名老卒的胸口被廝哮的羽箭貫穿,從馬背上滾了下來,雙目圓睜,捂著流淌著鮮血的殷紅傷口死去。
就在先前一刻,這名老卒還在和同伴說著到了驛站一定要吃頓好的,再泡泡腳,可惜他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刷刷刷!
羽箭被盾牌和車廂擋了下來。
這群折威舊部都是百戰存活的精銳,每一個都訓練有素,在聽到謝周喊出敵襲的瞬間便做出反應,從馬背上翻滾到車廂後麵,取出了藏在車內的武器和盾牌。
除了最前方那名老卒無處可躲以外,沒有誰在羽箭下身亡。
但有小半的侍衛都在箭雨下受了傷,腿腳被羽箭貫穿,鮮血瞬間便浸透了衣衫。
這些折威男兒誰都沒有發出慘叫聲,神色發狠,手起刀落斬斷露在外麵的箭頭箭尾,沒入骨肉的部分隻能等到醫師來取,如果強行取出來大出血才真正要了性命。
被射中的馬匹就沒有軍中男兒的狠厲了,倒在地上翻滾悲鳴。
箭矢破空聲,馬匹悲鳴聲,孟君澤的指揮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悠閒的黃昏時光瞬間變成了修羅戰場。
“敵襲!”
“保護軍師!”
舉著盾牌的侍衛們緩緩朝著第三輛馬車的位置聚集過去,隱隱形成一道軍陣。
樓東震護在孟君澤身前,神情僵硬。
他是斥候,也是車隊的眼睛。
車隊遭遇伏擊,他要負最大的責任。
其實樓東震已經足夠仔細,他檢查了峽穀兩側,檢查了峽穀後方的一小段密林,檢查了那一條長滿蘆葦的溝壑……這些埋伏和偷襲最常用的地方都沒有敵人的痕跡。
樓東震唯獨遺漏了這個驛站。
但這也不能全怪他。
車隊所有人,包括素來謹慎的孟君澤都沒想過敵人會把驛站當作伏擊點。
原因很簡單。
這些人絕不可能來自大夏官衙。
那麼不論對方是穀昌餘黨,還是哪個折威軍的舊仇,想要在驛站伏擊,就必須控製或者殺死驛站裡本來的人。
而屠戮百姓是大夏律法中最嚴重的幾條罪名之一,不管結果如何,這些人都會登上不良人的通緝名單,直到死亡。
換句話說,這些人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他們都是死士。
……
……
驛站內。
最外麵的一間房裡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屍體,他們都是附近村莊的普通老百姓,合夥開起個驛站賺些辛苦錢,不明白怎麼突然就遭受
了殺身之禍,於是死不瞑目。
屍體堆裡站著七八個戴著氈帽、穿著套頭袍服的男人,麵無表情地彎弓搭箭,射向視野內的車隊。
另外幾間房同樣如此。
他們都是穀昌國的餘黨,也是世間最憎恨折威軍的人。
為了今天的伏擊,他們特意換上了擱置許久不穿的故土衣裳。
“澆上桐油!”
一道陰狠的聲音響起。
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的體型極為魁梧,滿臉絡腮胡子,一道猙獰的疤痕從眉角貫穿到下巴。
他叫麹旭東,曾是穀昌戰士,在長安生活五年後,勉強算是半個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