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從婦人的外行程度來看,這個組織並不如何強大,或許還處在剛剛起步的階段。
但是長冥,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組織?
這個組織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他們到底要達成怎樣的目的?
謝周正準備詢問,忽然注意到婦人的手不經意放在了小腹上。
謝周分出一縷神識落下,有些驚訝地發現婦人竟然身懷六甲,
這再次刷新了他的認知,長冥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勢力,竟然落魄到連孕婦都要外出執行任務了嗎?
緊接著,謝周注意到婦人的腰間掛著一塊令牌,被布衣遮擋著。
謝周有些奇怪,用短劍輕輕挑開布條,看到了令牌上刻著的古體字。
“孟”
謝周愣住了。
便在這時,身後響起一道壓得很低的粗獷的聲音:“兄台,還請
放開我家夫人。”
謝周轉過身,一個鐵塔般的壯漢領著幾個手下來到了他的麵前。
壯漢披著灰袍,頭戴鬥笠,臉上還戴著一塊深紅色的銅製麵具,看不清他的模樣。
正是當初女刺客所描述出,拉他們加入長冥的那個人。
此人應該是長冥的高層。
謝周沉默著,收回了短劍。
“多謝。”壯漢低聲道謝。
謝周沒有說話,任由壯漢帶著婦人離去。
他看著背影寬廣的仿佛一座山的男人,心想,好久不見。
原來你還沒有死。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壯了這麼多,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聲音、你的氣息為何都有這麼大的變化,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創辦了長冥這個組織……但是,樓東震,好久不見。
孟家,好久不見。
……
……
灰衣壯漢護送著婦人走出人群,連帶著十幾個人跟著他們一起選擇了離開。
他們都是長冥的人。
“夫人不必愧疚,這不是你的錯。”
灰衣壯漢看著低頭走路,眼中滿是悔意的婦人,說道:“你的進步很大,已經滿足成為斥候的基本條件,細節上雖然還差了一些,但這並不怪你,因為那男人是個怪物。”
婦人抬起頭來,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說。
灰衣壯漢心想他第一次遇見謝周時,便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個怪物。
彆說一個還在學習中的斥候,就算最精英的斥候,在謝周麵前又能藏住幾分?
除非能在精神力方麵碾壓謝周,但他自己尚且做不到,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事實上,若非長冥處境困難,長安對他們而言到處都潛藏著凶險,他們也不至於讓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都不能停歇。
可他們隻能如此。
長冥的每一個人都必須掌握最基本的情報往來,才能在接下來的行動中存活。
灰衣壯漢搖頭輕歎了一聲,他還是習慣將情報人員稱為斥候,因為他曾是折威軍中最優秀的斥候。
他沒有向婦人解釋太多,隻是說道:“夫人倒也不必擔心,他不是咱們的敵人,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
……
……
景林大街很熱鬨。
深冬時節的寒風吹過大街,上方的彩燈綢緞隨風飄動,看著很是喜人。
謝周的心情卻有些沉悶。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長冥是由孟家人創辦的組織,長冥之於孟家,就像黑衣樓之於王謝。
那麼長冥的目的也變得不再難猜。
他們來到長安,當然是為了報仇,而報仇的對象當然是內廷司。
或者,還有皇帝陛下。
張季舟被內廷司關押,又被蔡讓下流放,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隻要殺了張季舟,然後將此事嫁禍給內廷司,那麼南陽張家、涼州黑市、以及張季舟的朋友們都會為之憤怒。再然後,這些憤怒的人就會成為長冥的朋友,他們一起向內廷司複仇。
可惜長冥失算了。
內廷司沒有為難張季舟,相反,太監們把張季舟照顧的很好。
所以樓東震當機立斷,果斷地放棄了刺殺,帶人離開。
謝周看著樓東震壯碩的背影消失在人群深處,情緒說不出的複雜。
他能理解長冥或者說孟家的複仇之心,可他也知道,孟家真正的仇人是黑衣樓。
真正滅了孟家滿門、殺死孟君集等人的是王侯和謝淮,而不是蔡讓和內廷司。
這一切都是黑衣樓的計劃,是他們將火藥埋在了孟家,設計讓內廷司做了點燃引線的人。
或許長冥的成立也在黑衣樓的計劃之內。
當年王謝滅族,同樣有內廷司的參與,所以內廷司也是黑衣樓的仇人。
現在,黑衣樓將殘餘下來的孟家人氏變成了一把刀
,一把向內廷司複仇的刀。
“仇恨會讓人變得不再是自己,現實總會把人逼成不屬於他的模樣。”
謝周還記得當初樓東震是怎樣的豪情萬丈,作為折威軍中年輕一代的翹楚,他幾乎擁有所有年輕的軍中男兒該有的素質,熱血、忠誠、無畏、犧牲、責任……
可是現在,他為了複仇,卻不介意用張季舟的死進行挑撥,不在乎死多少無辜的人。
他似乎變成和當初出獄的孟君澤一樣,滿腔熱血空付,隻剩下冰冷和麻木。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謝周知道自己不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譴責什麼,隻是覺得事情本不該這樣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