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禦極為不屑,說應天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天府書院就是他心中的終南山。
應天機創辦天府書院,便是效仿前人隱居終南,試圖走終南捷徑。
那所謂的耳不能聞,目不能視,卻能窺探天機的言論也是他讓人炒起來的。
不得不承認,他的炒作很成功,足不出戶就將聲名傳遍天下。
無數人奔赴蜀郡,為求他的一句點評爭得頭破血流。
應天機確實有幾分真本事,可距離與天地相合卻還差的太遠。
事實上,薑禦對應天機的評價非常準確,可謂一針見血。
應天機年輕時曾求學聖賢城,學成後入朝為官,他自認胸懷治國良策,不屑科考,也不願展露出身,從一介小官做起,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立誌十年內踏入朝廷頂層的權力圈。
可惜天不遂人願。
應天機在豫州某地做了三年裡胥、八年裡正、十五年的縣丞。
直到五十多歲,他才
勉強做到了此地縣令。
這一做又是七年,他的政績還行,百姓的評價也還行,但也僅限於還行。
應天機終於認清自己不是做官的那塊料,他自以為的治國良策隻是紙上談兵,政績雖說不錯,但大夏十三州,一千多個縣,比他政績好的大有人在。
眼看此生高升無望,又不甘心在縣令一職做到終老,應天機滿心愁苦度日。
然而仕途失利,他卻在此期間修行有成,終於突破一品境界。
一怒之下,應天機辭呈回鄉,可回去後他越想越不服氣,便轉變策略,效仿前人隱居終南的事跡,創辦天府書院,利用學子們傳播聲名,為的就是引起皇帝的重視,從而一步登天。
沒有人知道,應天機的終南捷徑其實差一點就成功了,就差那麼一點。
多年前皇帝派人去往蜀郡,請應天機入朝為官,卻被應天機拒絕。
原因是派來請他出山的人地位不夠,為他安排的從四品官稍有些低,他看不上。
他要的是昔日皇叔三顧茅廬、請臥龍先生出山,將權力地位一起奉上的誠心和態度。
即使皇帝不來,也得派大總管來吧?即使不給左右二相,怎麼也得給一部尚書吧?
應天機是這麼想的,耐心等待朝廷的第二次、第三次的邀請。
可惜他失算了。
他忘了昔日劉皇叔身邊是無人可用,所以才三請臥龍出山,且臥龍先生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史書上記載的一切一切都足以證明臥龍先生當得起這三顧之請。
如今的狀況已然不同。
誠然,應天機有大才,突破一品後,他的眼光極準,是少有能參悟天機的人。
但如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百姓的
識字率超過八成,有賢能的人數不勝數,大總管、柴相爺、曹刑部、吳戶部、曆屆殿試的進士郎們……哪個不是大才?
皇帝請一次已是給你極大的麵子,如果
你不來,那便不來。
至於親自請,那簡直妄想。
後來皇帝修道,大總管掌權,直接遺忘了還有應天機這麼個人。
原因更是簡單。
大總管本身就是個極其強大的修行者,知道參悟天機有多麼困難。
所以他一直都把關於應天機的傳言當笑話來看,傳言太誇張,足以證明應天機的不切實際,朝廷需要的是能腳踏實地辦事的人,給小官看不上,給大官不放心,索性不予理會。
如果不是謝周出現,李大總管甚至想不起來還有應天機的一號人物。
謝周不知道發生在應天機身上的事情,也不在乎,直接問道:“是誰讓你來找我的?皇帝,星君,還是李總管?”
應天機沒有否認,輕聲說道:“確實是有人請我來看你一眼。”
謝周說道:“隻是看一眼?”
應天機點了點頭。
大總管確實隻讓他看謝周一眼。
像應天機這樣的聰明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
大總管是想借用他多年養出來的名聲,隻要他看謝周一眼,無論結果如何,大總管都可以用朝廷和他的名義共同對謝周做出宣判。過程需要人為,結果卻是由朝廷來定。
早在謝周來黑市的第一天,應天機就完成了大總管交給他的任務。
謝周說道:“但你似乎並不這麼想。”
應天機撫須而笑,神情認真地說道:“那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片血色,那是不祥之兆,所以我決定除掉你,為國為民。”
當然也是為了自己。
他在心裡默默地補充說道。
殺死謝氏遺孤,此乃大功一件,可劍履上殿,竹帛留名。
話音落下,應天機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殺意。
他說的話沒有作假,他確實在謝周的命格中看到了一片血色,就像當初在齊郡城的天穹上,薑禦問星君從謝周身上看到了什麼,星君同樣說謝周的命格被血色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