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2)

大明小貪官 參果寶 16269 字 9個月前

季方和等趙鬆岩走了, 在回程的馬車上,忍不住勸說起秦修文:“大人,要賺銀子這個時候我們也賺的儘夠了, 為什麼這個時候不出手?”

季方和的心最近一直狠狠吊著,雖然說買糧的事情都是趙鬆岩在暗中行動, 可是季方和也沒閒著,每天盯著事情的情況向秦修文彙報, 眼見著如今糧價已經生生炒到了批發價也三兩一石了,算一下裡麵的利潤足足有十萬兩啊!

人說,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那還是得坐上像周邦彥這樣的位置,正經的四品大員, 且還要“兢兢業業”乾個三年, 才能貪下十萬雪花銀!

你以為這“貪”就是件美差了?就不用費心做事,不用勾心鬥角了?貪的越多, 要做的事情也越多, 有時候還得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 一不留神,就是人頭落地!

而現在, 不過短短大半個月的功夫, 他家大人居然就靠買糧將糧價炒到了三兩銀子一石, 雖然借的是趙鬆岩的銀子操作的, 但到時候將本錢還給趙鬆岩,自己收下那十萬兩, 趙鬆岩敢說什麼?

季方和每次一看到糧價抬高, 就在計算他家大人能獲利幾何,不知不覺間,竟然是連初衷都忘了。

“方和, 你要知道糧價本不該炒,而我們炒作糧價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自己獲利。”秦修文提點道。

“可是,咱們當官不就是為了銀子嘛!現在能一下子得這麼多銀子,誰還管那李明義,就是這官不當也行啊!”

季方和還是不死心,繼續又勸。

秦修文銳利的眼鋒掃了過去,讓季方和心中一突——元瑾官威愈盛,他被這樣看著,竟然生出害怕瑟縮之意。

這在以前是萬萬不可能的。

就算季方和嘴上喊著“大人”,也明白他和秦修文之間的身份差距,可是兩人差不多是一同在季夫子身邊讀書長大的,感情和親兄弟也差不太多了,就算秦修文做了官,他也不覺得自己低他一等,更沒有任何敬畏之心,一向是有什麼就說什麼了。

“方和,我這樣問你,如果我沒這身官服,趙鬆岩會籌措出二十萬兩銀子給我用嗎?”

季方和搖頭。

“如果我沒這身官服,我們調動的了那麼多人,幫我們各處散播流言嗎?”

季方和再次搖頭。

“如果我沒這身官服,就算賺到了十萬兩銀子,我們能保住嗎?”

這一次,季方和沉默了許久,再次搖了搖頭。

“方和,你永遠要明白,這身官服,他不僅僅是用來撈銀子的,更是我們的保命符!如果沒了這身官服,我們就什麼都不是,你明白了嗎?”

季方和聽完冷汗直流,他最近是真的飄了,被所得之利衝昏了頭腦,竟然都想著把錢落袋了大不了他們不玩了、不乾了!卻沒有仔細想想裡麵的厲害乾係!

“大人,這回我真的知道錯了,方和甘願受罰!”

季方和跪坐在秦修文麵前,一揖到底,態度萬分誠懇。

秦修文雙手將他扶起,輕笑道:“方和,你跟我還做這個?我們兩個何曾分過彼此?你太見外了!”

季方和有些不好意思,憨實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抹笑意,不像剛剛那麼緊繃。

“現在你知道為何我說糧價絕對能漲到三兩八錢甚至四兩銀子了吧?”

季方和現在腦子清醒了,思緒也清明了很多,略微想了想,有些不確定道:“大人,您是說,有很多人也是如我一般被裡麵的利迷了眼,所以哪怕趙鬆岩不買糧了,其他人也會繼續買入糧食囤著準備繼續漲價後再賣?”

秦修文含笑點頭,氣氛炒到現在了,又有流言轟炸,這個時候那些人怎麼會忍得住不囤著呢?畢竟今日一個價,明日一個價,最好今日繼續買入,明日再去賣出,這樣一來一去才賺的多呢!

在現代都能將一隻垃圾股炒出天價,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市值遠遠偏離實際,可是誰不是拿著錢急火火地衝進去,追漲殺跌,人之本性罷了!

就算這是在玩火,但是裡麵的利潤太大了,還是有人會硬著頭皮往前衝的。

隻要人性不變,秦修文就篤定,自己這一回,贏定了!

況且就算是輸,那也沒有辦法了,已經被人逼上梁山,又哪裡有退後一步的可能?

已落子,便無悔。

就在秦修文和趙鬆岩談完的第二日,糧價再次跳了一跳,零售價格變成了三兩三錢一石,批發價格也變成了三兩一錢一石。

但是依舊有人在買。

有人賣,就有人買。

不是那些人傻,不曉得從彆處糧價低的地方調糧到衛輝府去賣,而是這個時代山高路遠,一來一回幾日十幾日都是正常,有那投機之客看準了裡麵的商機,今日買一千石,以三兩的價格買入,明日賣出一千石,以三兩一錢的價格賣出,不過倒一手,甚至連庫房都沒來得及挪動,就白白賺了一百兩銀子,這麼好賺的買賣,哪裡去找?

一時之間,糧食的價格一路飆升,有聽到風聲捂住不賣甚至高價也要再買點囤著,以防戰亂缺糧的,還有那低買高賣、在其中將糧價一步步推高的,總之那糧價一直暴漲,漲到了堪堪三兩八錢。

漲到三兩八錢後,趙鬆岩按照秦修文的命令,開始慢慢地以各種方式將糧食售出。

趙鬆岩現在對秦修文信服的很,原本以為秦修文說的三兩八錢不過是一個估計之數,可誰知道沒有他在裡麵攪渾水參與,這個糧價還是一路按照秦大人預計得那樣漲,且漲到三兩八錢的時候,明顯感到了疲軟之態,波折了兩日才到了這個數字,不再像之前的一日一個價格。

所以秦修文說到三兩八錢賣,他是不敢耽誤一點時間的。

一開始的時候,趙鬆岩賣的非常的順暢,可謂是有多少賣多少。可是趙鬆岩手裡頭囤的糧食實在是太多了,整整要拋出去五萬石,而且隻在衛輝府一地拋售,等到賣出去三萬石後,糧食的價格竟然就開始往下跌了。

“大人,糧價已經跌到三兩半了,咱們還接著賣嗎?”趙鬆岩整顆心都在滴血,秦大人也沒告訴他這個糧價又會往下跌啊,從三兩八錢跌到三兩半,不過就三天的功夫,他們還剩下兩萬石沒賣出,就這麼幾日功夫,馬上少了近五千兩銀子!

“繼續賣!賣夠數為止!”

等到看完秦修文傳來的書信,趙鬆岩氣的一把將信扔到了火盆裡,雙眼赤紅地站起身來,對著趙管家咬牙切齒道:“吩咐下去,繼續賣!不管跌到多少,賣完為止!”

~~

下完命令,趙鬆岩煩惱地將賬冊丟在桌上,口中喃喃道:“罷了罷了!這賺了銀子是秦大人的,虧了銀子是我的,隻要能保住趙氏一族的命,這些都是身外之物,看開吧!看開吧!”

可那畢竟是整整二十萬兩銀子啊!

就算趙家確實很有錢,但是誰一下子能見過這麼多現銀?誰又能把這麼多銀子一下子全折算成糧食?糧價漲漲落落,他的全副身家也就在裡麵漲漲落落,一顆心七上八下,恨不得揪成八瓣,最近就連頭發都掉了不少,肉眼可見地禿了!

趙家的下人最近大氣都不敢喘,低氣壓彌漫在趙府的每一個角落,不說旁人,就是最受寵的大少爺也不時要吃瓜落,明明都被打了,還要被下人隔三差五地抬到老爺跟前罵一頓,就是藥也不讓每天都用,說是好的慢點才好!

很多人私底下都說大少爺可能不是大老爺的親生子,否則怎麼會受如此折磨?

否則也沒法解釋為什麼以前如此寵愛大少爺的老爺突然發瘋,罵也就算了,連藥都不讓好好用,假如不是被戴了綠帽,怎麼會突然轉變如此之大?就連要幫著大少爺說話的老太太都被老爺送到了家廟裡,吃齋念佛,還有專門的婆子看著,連家都回不得!

這手段也太猛烈了些!

若是趙鬆岩知道他家下人這麼暗中揣測,說不得又要氣的噴出一口老血!

他們哪裡知道,自己隻要一想到今天所受折磨,都是這個逆子的緣故,就氣的不行,自己氣不順,哪裡還有好臉色給兒子看?再想到潞王不日回京,趙氏一族的前程光靠秦修文還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加上全副身家都壓在了糧食上,整個人不瘋都已經算趙鬆岩心態調節的很好了。

等到手裡的五萬石糧食終於以三兩半的成本全部出儘的時候,糧價也跌落到了三兩三錢銀子。

趙鬆岩一想到自己手裡還有五萬石糧食沒出,這人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

到時候整批糧食出完,自己到底是賺是虧?那秦大人到底意欲何為?幫了他之後會不會讓潞王饒他趙氏一族一命?千萬種思緒在腦海中奔騰而過,讓他不得安寧。

而緊接著,秦修文那邊再次下了一道命令,將手裡頭的收回來的十七萬五千兩的銀子,再次分批買進糧食,全部買完為止。

趙鬆岩已經徹底麻木了,和趙管家兩人熟門熟路地遣人繼續買糧,而糧價經過幾日的回落後,有了趙鬆岩等人的持續買入,再次仿佛給已經有些悲觀的投機者打入了一劑強心針似的,眼看著糧價逐日攀升,手裡攥著的銀子再也拿不住了,將剛剛賣糧得回來的銀子又拿去買糧了。

人心就是如此的貪婪,在前一段時間糧價回落的時候,大家心有惶恐,又見市麵上開始有人賣糧了,自己也忍不住了,跟著一起小批量地賣出,糧價越跌,心中越是恐慌,賣出去的糧也越多。

雖然還是有人膽子夠大,敢接手,但是明顯賣出去的速度慢了,買的人少了,賣的人多了。

可是不過幾日之後,又有許多人開始大批收糧,糧價再次節節攀升,而這次,所有人心中隻有一個想法——糧價的回落隻是暫時的,之前都漲到過三兩八錢,這次一定能破這個數字,那在三兩八錢以下,買到就是賺到!

而且還有人分析了情況,有那有關係的人,是知道寧夏那邊一向不太平的,如今是那蒙古人哱拜專製寧夏,雖那哱拜是降將,但古人有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寧夏本就異族之人盤踞之所,那邊亂起來十分正常。

就連那些衛輝府的知縣們聚在一起也越分析越覺得有道理,在一波又一波的糧價上漲中,他們卷入其中,被所獲之利紅了眼,嘗到了倒賣幾次賑災糧後所獲的銀兩後,忍不住又將銀兩投了進去,再次買糧賣糧,賺取其中的差價。

所有人,都在想儘一切辦法地籌糧賣糧,有本事的人,不僅僅是在衛輝當地買糧,同時去彆處繼續買糧,畢竟遠一點的府,可能還沒獲得消息,價格還遠在低位,就算路途遠了一點,但是順著水路而下,順利的可以七八天就到,遠一點的大半個月也到了。

此刻買到就是賺到,手裡有現銀的都將銀子投了進去,如果他們有一雙上帝之眼,就可以看到,四麵八方的糧食都在往衛輝湧入,糧食累計起來的數量會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而秦修文,恰好就是知道數量總和之人。

季方和每日都派人在各個官道、渡口看著,什麼事情都不做,就數有多少糧車、糧船入衛輝府,然後統計成冊,每日交給秦修文。

秦修文看著冊子上越來越多的糧食數額,忍不住笑了:“方和你看,這糧食有多少,就是人心的貪婪有多少。”

季方和看著冊子上最後算出來的數字沉默了,足足有五十萬石!

這還是他們預估計的數額,下麵人辦事總有疏漏,再加上整個衛輝府本身有的存糧,這裡麵的數字會到達一個十分恐怖的結果!

趙鬆岩那邊銀子已經又全部花完了,此刻存糧數比之前的十萬石少了一點,現在還剩下九萬三千石。

看似之前秦修文的操作是虧損之舉,低賣高買,可實際上,就算趙鬆岩停止了行動,所有人卻都好像瘋了一般,繼續買入糧食,如今的糧價已經抬高到了四兩,看勢頭還要繼續往上漲!

他們不知道,秦修文是故意讓趙鬆岩高買低賣,做了一波震蕩,為的就是在這些人心中根植了一個信念——糧價就是短暫地下跌了,還是能繼續漲上去的。

很多人,對一路上漲的行情總是持有懷疑的,等到價格回落就忍不住半路就下車了,可是等到下車後發現這隻是短暫的回調,接著調轉勢頭再次猛漲的時候,就後悔不已,也堅定了他自己所認為的判斷和信念,再次上車,堅定持有。

秦修文浸淫股市多年,做過基金經理,也做過操盤手,對剛入股市的新手來講,股市是技術分析、是數據分析,可是對他這樣的老手來講,技術數據分析之外,是人性的分析,隻有深諳人性,剖析人性,才能在一場場戰役中贏到最後。

秦修文操縱這一盤大棋,靠的不僅僅是對自己技術的自信,更是對人性的理解。

而此刻的人,甚至比他那個年代的人,更加貪婪,更加肆無忌憚!

糧食本不該作為商品去炒作,這是治國安邦的根本,是老百姓活下去的依靠,可是這些人沒有給過老百姓活路,賑災糧敢貪、糧價敢隨意壟斷漲價,那麼秦修文和他們也沒什麼好客氣的,既然敢玩糧價,那自己就給他們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此刻的糧價已經和普通老百姓沒有任何關係了,有些人靠著那一點點的賑災糧勉強糊口,有家底的人家也還能支撐下去,已經徹底破產的窮苦百姓就往新鄉縣跑,到了那裡總能有一口吃的。

那糧食,已經徹底淪為了上層階級的玩物,所有人都在這場擊鼓傳花的遊戲中玩的雙目赤紅、心潮澎湃,哪裡還來得及管老百姓的死活,哪裡還有心去理秦修文這樣的必死的小人物。

李明義最近連公務都推到了一邊,隻和賈師爺談論糧價。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咱們昨日出手了三千石的糧食,小的壓了五日才出,一進一出倒是給我們帶來了1500兩的利,您看我們手頭剩下的一萬石糧食什麼時候出比較好?”

李明義有些懊悔地拍著大腿:“還是出早了!今日已經漲到四兩一錢了,若是今日再賣,又能多個三百兩!”

“對了,懷慶府的糧食到了嗎?”李明義轉頭又急迫地問。

賈師爺連連點頭:“今日晚間就能到!大人您放心吧,我都盯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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