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文一開始隻是以為馬車夫夜間趕路沒有看清路麵, 馬車碰撞到什麼石塊之類的,導致的車身不穩,畢竟此時已經出城, 距離衛輝還有一點距離,官道雖說在修整了, 但是到底不是後世的柏油馬路,不會那麼平整。
可是還沒等到他再次坐穩了身子, 就聽到外麵的驚呼聲和高喊聲,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秦修文雖然說不是什麼文弱書生, 到了此地後也將自己在現代的健身習慣帶了過來,但是這年代又沒有什麼健身器材, 隻能做一些自重訓練, 保持一定的肌肉強度,加強身體素質。
至少要比他剛來的時候, 一場高燒就將原身燒死的那種身體素質要好得多。
但是也就僅限於此了。
他秦修文又不是從什麼高武世界來的武林高手, 在這大明當了官, 出行都有十幾個衙役捕快前呼後擁的,說實話安全感挺足的。這年頭的老百姓又對當官的有天然的畏懼, 所以秦修文根本沒有想過有人會直接動武!
還沒等秦修文理清頭緒, 隻聽到一聲破空之聲傳來, “咻”地一聲, 竟然是從馬車簾子處破窗而入,擦著秦修文的耳朵釘在了馬車壁上, 刹時間, 耳朵處一陣痛意襲來,有溫熱之感在側臉頰處滑落,要不是秦修文剛剛身體前傾了一些, 那麼此刻這隻箭矢插的位置就應該是自己的太陽穴了!
看著那支入木三分,箭羽還在劇烈震動的箭矢,秦修文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將差點休克的大腦勉強穩住,才發現自己剛剛竟然已經在鬼門圈外走了一遭!
驚魂未定間,秦修文就聽到了四周兵刃交接的聲音,馬聲嘶鳴、顯然是受到了驚嚇,那個車夫更是一時錯亂間滾下了車轅,還沒等到他抖著腿站起來逃離此地,就聽到他慘叫了一聲,然後便有殷紅色的血跡噴濺到了車廂上!
“元瑾,快下車!”
原本在外麵騎著馬的季方和,看勢頭不對,連忙下馬過去牽住馬車韁繩,不讓狂躁的馬兒將車廂弄翻,心中焦急萬分,拚了命地去叫秦修文快出來!
他就怕秦修文一時嚇慌了神,不敢出來。
此刻這個馬車已經成了眾矢之的,除了二十來個蒙麵黑衣大漢,拿著刀來砍殺他們,附近還有一個厲害的弓箭手正在瞄準車廂,剛剛那一箭的破空聲如此之響,至少是能拉五石弓的高手所為!
那一箭襲來的時候,季方和整個人腦子裡一片空白,奔馬過去想要攔截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箭插入了車廂內,心慌到無以複加。
還好緊接著,季方和就聽到了馬車裡傳來的響動,知道秦修文性命無礙,但是局勢太亂,緊接著就看到那個車夫被人砍翻在地,一個黑衣蒙麵的大漢正要闖入馬車車廂內劫殺秦修文,被後麵趕到的齊大一刀結果了性命!
秦修文聽到了外麵季方和的高呼聲,在左搖右擺的馬車車廂內找準機會,一下子跳了出來,緊接著看到季方和後,就一把撲在季方和身上,兩個人一起滾落在地,沒等季方和腦子反應過來,隻聽到又一陣破空聲傳來,一支羽箭被牢牢釘在車轅上!
剛剛隻要慢了一會兒,他和秦修文之間,至少死一個人!
秦修文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去看被砍翻在地那個車夫,還有被大刀削掉半個腦袋的黑衣人,迎麵撲來的血腥味縱然天黑也能知道四周已經滿是鮮血了!
強忍住腹內翻江倒海的嘔吐感,秦修文鎮定地從地上撿起一把大刀,砍掉了馬匹的韁繩,讓那匹躁動的馬一下子衝了出去,隱在了夜色中,又再次戳爛了掛在馬車前麵的兩盞燈籠,然後秦修文一把拽過季方和,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從車架下就地一滾,兩個人一起滾到了車廂後麵。
秦修文從剛剛兩次箭矢射來的方向已經明白,對方應該是埋伏在西南方向的山坡上,能在月色下射箭殺人,一個是那人眼力過人,還有一個是馬車車廂外的兩盞燈籠為他指路!這人是個高手,然而,這樣的高手,應該隻此一個。
否則剛剛他一從馬車裡出來,那麼多的機會和破綻,對方不應該隻射了一箭而已。
所以秦修文戳爛了燈籠,熄滅了燈火,自己又帶著季方和躲到了車箱後麵,根據他剛剛對箭矢刺入深度的推算,車廂兩層甲板厚度擋住箭矢足以!
果然不出秦修文所料,埋伏在西南麵土坡上的弓箭手今夜一連射出兩箭都沒得手,心中已經暗叫不好,原本看那當官的已經從馬車上下來,弓箭手心下一喜,再次搭弓準備射出要了那狗官之命的第三箭,沒想到那狗官如此機敏,一下子就戳爛了燈籠,前方五裡處隻剩下了一片砍殺之聲,再看不清那狗官具體躲在了哪裡!
那兩盞燈籠,就如同他的兩隻眼睛,如今眼睛已瞎,事情再不可為,弓箭手隻能將箭矢收回,急匆匆地跑了。
那狗官機智過人,估計已經知道了他的方位,等到狗官反應過來派人來追,恐怕今晚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可惜了那剩下的四百兩銀子!自己隻收了一百兩銀子的定金,原本事成之後還能拿四百兩的!
秦修文見沒有更多的箭矢飛來,心下稍定,知道自己的判斷沒有出錯,立即站起身扯著嗓子大喊:“今夜凡斬殺賊寇者,一人賞銀百兩,大家不要客氣,直接上!若有繳械投降匍匐原地者,不殺!若能供出指使者,無罪開釋!援軍馬上就到,大家堅持住!”
原本今夜秦修文應該是和季方和一起共乘馬車去赴宴的,但是因為季方和最近腰包挺鼓,新買了一匹好馬,正是新鮮的時候,就自己騎著馬跟著隊伍前行。
也好在季方和沒有坐在馬車裡,否則那第一箭,定有人傷亡!
而今夜一起出行的捕快衙役共十二人,衝殺過來的黑衣大漢卻足有二十餘人,敵多我寡,又加上混亂之中,秦修文生死不知,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沉,越打越吃力。
現在秦修文這麼一喊,他們便知道自家大人沒事!而且又聽到那賞銀百兩,頓時心頭火熱,砍殺力度也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剛剛已經有人發出信號彈,石千戶的駐地就在附近,石千戶和他們孫主簿什麼交情,和他們家大人又是什麼交情?隻要堅持到石千戶帶著人過來,百兩賞銀就是他們的,跟著大人以後的榮華富貴也是他們的!
張達原本握著刀柄的手已經開始發麻了,背部也被砍了一刀,還好自己穿著軟甲,雖然軟甲已破,自己也感覺到了背部的疼痛,但是這不過是皮肉傷而已,怕什麼!
張達狠狠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怒目圓睜大罵道:“龜孫子,敢來殺我家大人,今兒個就讓你有來無回!”說著領著幾個兄弟再次衝殺出去!
雖然幾方人少,但是一時之間士氣大振,又奔走呼號,叫罵聲不斷,很是激起一番男兒血性!
再加上如今秦修文已經不是剛剛來到此地花錢十分摳搜的原身了,自從在糧價風波中豪賺二十萬兩後,他對屬下也是有功即賞,尤其是對自己的安保人員,所有的裝備、兵甲都換上最好的,那時候也沒想著是要應付今天這樣的場麵,隻是最開始看不慣那些卷了刃的刀口還有穿了好多年薄的透光的軟甲而已。
也是因為升級了這些人的裝備,所以在剛剛的慌亂之中也沒有太落下風,就拿張達剛剛被砍的那一下來說,若是以前的軟甲,現在他還能不能站起來都兩說!
那些黑衣大漢不過是一些流寇散勇,收人錢財□□,以前也不是沒乾過這種劫殺朝廷命官的事情,當然都是一些礙人前程的小官小吏,等賺了一筆大的之後就逃竄到偏遠之地,從此銷聲匿跡個幾年,等錢花的差不多了,再重出江湖。
這些人乾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事情,最是窮凶極惡,原本也以為今夜的行動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自己在混亂中是死是活兩說,反正那個狗官是死定了。
腦袋彆在褲腰帶上,這些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個個都是亡命之徒,他們沒有信仰,隻知道一個勁地去衝殺,反正過了今夜,能活下來的,就有錢拿!
比起他們的凶狠,以往他們遇到的那些捕快衙役,甚至是官兵,都會懼於他們的狠辣,在砍翻了幾個人後,這些人就會心生膽怯,節節後退,彆說是人數比他們少的了,就是人數比他們多的官兵,都有被他們打的四處潰逃的。
原本以為今夜一戰,也會如此,這幫子人見識了他們的凶殘之後,就會如土雞瓦狗一樣崩潰,可是誰曾想到,這十來個人卻是越戰越勇,一點點將那狗官包圍在最裡麵,隻要砍了一個人,就有另外一個人頂上,誓死也不後退半步!
這天下間的官哪裡有好的?!值得這幫人如此賣命?!!
再聽到那狗官還說馬上就有援軍要到,自己這邊若是繳械投降還能有一條生路,有些心性堅定的還能扛一扛,有些沒那麼堅定的,就開始搖擺起來。
畢竟若是能活命,誰想要死?
“老大,我們撤吧?已經攻了一炷香的時間了,還沒殺過去,到時候援軍要是真的到了呢?”
衝在最前麵的一個彪形大漢聽罷,卻是手下不停,大喝一聲:“彆囉嗦,殺了那狗官再說!”
他旁邊的小弟縱使心中不甘,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他不是沒看到過老大直接將不聽話的自己人砍翻在地的樣子。
隻是對麵官兵殺他們一個就能得百兩,他們隻有殺了那個狗官一共才能拿一千多兩,這麼多人,自己又是個說話沒分量的,分到自己手裡的能有五十兩嗎?
戰場之勢態變化就在一瞬間,隻見領頭的大漢突然暴喝一聲,整個人一躍而起,竟然是生生衝破了捕快衙役的包圍圈,朝著裡麵的秦修文彈射而去,眼看著大刀就要落下,秦修文眼疾手快往側邊一躲,好懸沒被砍中,隻是那大漢一招沒得手,又是一招,秦修文旁邊就是車架,再沒退路!
想象中的疼痛感沒有襲來,秦修文腦袋往旁邊轉去,一時間目眥欲裂——他竟看到季方和雙手生生接住了那把大刀,月色下大把大把的鮮血從他的指尖流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