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相和走後沒多久, 監院當機立斷送走了不少丙班的混課鬨事的學生,本就隻有半個班的人一下子隻剩下零星幾人了。
第一天上課的時候,江芸芸就帶著顧幺兒選了個前麵的位置入座。
顧幺兒其實是不樂意的, 奈何江芸芸強勢地把人按下,甚至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本三字經來。
小孩隻能撅著小嘴, 一臉不服地坐了下來,嘴裡不高興地碎碎念著, 小手嘩啦啦地翻著書。
原本正在安靜看書的人都悄悄抬頭看過來。
中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無人得知,但開頭和結尾的發展簡直是出人意料, 畢竟孫相和仗著他爹,已經作威作福好幾年了, 也不是沒有人打算把人趕走, 但事情都不儘如人意,不是調去其他班級就是不得不離開學院, 結果這個初來乍到的江芸在來的第一天就動手挑釁, 最後還竟然真的把人趕走了, 動作非常快,來回不過兩天。
三日時間, 江芸芸在白鹿洞學院聲名鵲起, 便是在吃飯的時候, 邊上的位置都格外暢銷。
顧幺兒隨意翻了幾頁, 就開始打哈欠,轉手抱著江芸芸的胳膊就準備睡覺。
“你最好早點讀。”江芸芸漫不經心說道。
顧幺兒把腦袋埋起來, 裝死, 不聽她說話。
“我已經那你托付給山長了。”江芸芸又道,“就那個白胡子的老頭,等他忙完肯定就要考教你。”
顧幺兒咕嚕一下抬起頭來, 眼睛瞪得格外大:“我不要。”
“你要。”江芸芸笑眯眯說道,“顧幺兒,你都是十歲了,而且我們又不是去考科舉,把字認一下就好。”
顧幺兒一腦袋撞在她的胳膊上,耍賴說道:“反正有你嘛。”
“誰知道你能在我身邊多久。”江芸芸翻開學院裡自己編製的書,繼續翻看著,“多學點沒有壞處的。”
顧幺兒不高興說道:“我要保護你的,才不會走。”
江芸芸笑了笑:“三字經每天讀五頁,再過三天就放假了,我帶你下山吃好吃的。”
“那怎麼不是你教我啊?”顧幺兒耷頭拉眉地說道。
江芸芸歎氣,不得不開始承認:“我太溺愛了。”
顧仕隆,這個從七歲就開始跟在她身邊的小孩,小小一隻還沒背後長刀高的小孩,眨眼也成了現在和她差不多高的小少年了。
小孩身高越來越高,皮膚卻比小時候黑了許多,一開始還隻是沉默的,踩著她的腳後跟走路,時不時露出警覺之色,後來開始一點點走到她身邊,甚至還變得非常粘人,開心起來,走路喜歡牽手,聽了鬼故事害怕,還要三更半夜抱著被子和她一起睡覺,吃飽了一定會懶洋洋坐在她邊上發呆。
他的眼睛也越來越大了,笑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牙,瞧著格外天真無辜,而且他總是無條件相信自己,不論彆人說什麼。
在他眼裡,江芸無所不能!
所以江芸芸下意識偏愛這個小孩。
平時這個危害還不明顯,但在讀書一事上卻弊端顯露。
十歲的顧幺兒,是個小文盲!
昨日在被袁端批評過後她才開始焦慮,但每次顧幺兒撒嬌說不想讀書,要不就是乖乖睡在自己邊上,她又舍不得批評,一開始就連楠枝都看不下去了,自告奮勇去教人,結果幺兒就委委屈屈地坐著,小表情瞧著更可憐了。
江芸芸不爭氣地妥協了。
溺愛,實在是太溺愛了。
江芸芸現在痛心疾首想要悔改,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就隻好再一次把顧幺兒交出去。
山長袁端就很好!
年紀大,學問好,最重要的幺兒對這類人都比較畏懼,會聽話一點。
“我不想讀書。”顧幺兒果不其然又說道,“我隻想跟著你,打打架,吃吃喝喝。”
江芸芸麵無表情說道:“不行,你爹把你交給我,你現在這樣我如何和你爹交代。”
顧幺兒摸了摸厚實的屁.股,破罐子破摔:“他已經打過我了。”
江芸芸不為所動,非常冷酷。
就在兩人說話間,直學又帶了個人走進來。
因為丙班人太少了,其他班人太多,老師們壓力太大,所以這幾天都在分流,時不時會有其他班級的人過來。
“這是我們新來的同窗,姓婁名素,乃是廣信府人。”直學介紹著。
婁素對著他們含笑問好:“大家好,我是婁素,初來乍到,還請以後多多關照。”
江芸芸好奇地打量著新同窗。
他穿著素色的長袖,麵容秀麗,眉毛修長,最值得注意的是他有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
“找個位置坐吧。”直學說道,“中午去堂錄那裡領書,下午選好自己的宿舍,今後你就在這班讀書了,有什麼不懂可以問問同學和學長們。”
婁素點頭應下,目光剛一動就和江芸芸的眼光對上了。
“同窗,你叫什麼啊。”他坐到江芸芸邊上,自來熟問道。
“江芸,字其歸。”江芸芸又指了指顧幺兒,“顧仕隆,年紀小沒有字,你叫他幺兒就行。”
婁素好奇看著兩人:“你們是兄弟嗎?”
江芸芸摸了摸臉。
顧幺兒也好奇地摸了摸臉。
婁素瞧著是個爽快人,直白說道:“你們瞧著不太像,幺兒虎頭虎腦一些,你瞧著清瘦文弱一些。”
“他是我朋友,但我們卻也親如家人。”江芸芸笑說著,“如何稱呼你啊,序齒如何?”
“我字美善,乃是我祖父在我六歲啟蒙時為我取的字,今年剛十五。”
“我十三。”江芸芸沒想到這人瞧著白白嫩嫩的,年紀不大,結果還是比自己大,隻好不好意思說道。
“江弟。”婁素也不客氣,直接說道,“你可曾科舉,學到哪裡了。”
“已經是舉人了,會參加下一屆會試。”江芸芸笑說著,“你呢?”
婁素大驚:“你已經過了鄉試。”
“你是舉人了!!”不知何時,背後也出現不少膽子大一些的同學。
他們早就對江芸芸好奇極了,見現在有機會,立馬湊上來問道。
“江芸可厲害了!他可是第一!”顧幺兒果不其然立馬大聲炫耀著,小手一揮,“是應天府的第一哦。”
經過這些年的耳融目染,顧幺兒已經清晰知道,第一和第一之間也是有區彆的。
比如貴州的第一就不算太厲害,但要是應天府的第一那可不得了了。
所以,江芸最厲害了!
顧幺兒一臉得意地看著眾人。
“我早就聽說應天府出了一個大明最年輕的小解元。”身後的同窗驚疑不定問道,“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