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出格的照片必然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全校轟動。
前排的宋校長和程主任不必多說,兩人雙雙對看,啞口無言。
大概也是沒想到這兩個少年如此放肆, 敢在拍畢業照的時候就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
隻是距離高考還剩三天,兩人都還是預備狀元苗子,鐵定為校爭光,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思來想去,象征性讓寫了個檢討自我剖析,就一筆帶過不了了之。
偏偏池妄這人本質就是狂, 檢討前半截還算誠懇,末尾卻莫名其妙又自己靈感爆棚臨時加了一句。
“雖然給學校造成了不良影響, 但不後悔。我愛蘇斂, 從過去到未來, 從未改變。”
大家起哄聲不斷, 一向淡然的蘇斂也火上澆油:“既然我們早已成年,會學著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影響到大家, 我很抱歉, 接受懲罰。但無論如何, 我的青春毫無遺憾。”
兩份檢討讓廣播室外的各班再次沸騰,氣得程主任差點兒當場心臟病發,住進醫院。
曾經心灰意冷的女生們瞬間死灰複燃,柳幽幽硬生生憋了一年多, 此刻終於揚眉吐氣。
後援群在畢業的尾巴跟著卷土重來,粉絲蹭蹭往上漲, 對比之前,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最後幾天緊張的備考期裡,學生們明明應該是低氣壓的緊張氛圍, 卻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八卦刺激得心潮澎湃,恨不得自己也立刻讓學校發個對象。
隻是彆人家的戀愛轟轟烈烈,彆人家的成績還名列前茅,心裡就很酸。
拍照那天,六班的班級照到底還是補拍了一張中規中矩的照片,這一回個個看向了鏡頭,迎著陽光,笑得燦爛。
但大家不依不撓,強烈要求攝影師留下第一張,並且打印出來人手一份。
拿到那張特殊畢業照的時候,有人都指著圓溜溜的後腦勺說:“看,這個是我!謝謝我媽,把我腦袋生得真圓!”
眾人樂成一片,東倒西歪,成為了高考前最後一抹青春的剪影。
臨考前,所有的課程已經結束,五班的教室即將騰空,作為考場。同學們三三兩兩收拾東西,把一摞摞的書和筆記扔進口袋,嘰嘰喳喳,一片嘈雜。
蘇斂看著漸空的桌麵,那些趴在桌子上刷題的聲影,肆無忌憚的聊天,早讀朗朗的書聲,都逐漸遠去,成為記憶裡的一個片段。
“竟然有點舍不得。”他扣著書包的拉鏈,低歎出聲。
池妄側頭看了一眼,沉默著從他書包裡扯出一冊筆記本,又拿出自己的同款,並排著擺在兩張靠攏的桌麵上。
兩個封麵的顏色和圖案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上麵落下的是各自的名字。
池妄,蘇斂,一個龍飛鳳舞,一個含蓄工整,卻莫名般配。
“拍張照,留個紀念。”池妄摸出手機,鏡頭對準著那兩張他們坐過一年的課桌,按下拍攝。
六月的陽光把這一寸天地照得明亮,透過窗外的榕樹縫隙,留下斑駁的光影。
他把那張圖保存,發給蘇斂,裁剪了右半邊自己的課桌設置成頭像。
蘇斂看到瞬時刷新的圖片,彎著眼睛笑了笑:“想跟我弄情侶頭像?男朋友,你好土啊。”
“我的網名不土嗎,但你老實說,每次看著是不是很開心?”池妄偏頭看他,眼神意味深長,帶著戲謔。
蘇斂無力反駁,垂眼嗯了一聲,口嫌體正直把那張照片保留左邊,慢吞吞跟著更換了頭像。
不知怎麼的,明明彼此之間再親密的事情也做過,曾深夜擁吻,肌膚相貼,但看到兩個被同一張圖割裂開的圖案,隱秘曖昧,蘇斂仍然覺得有些怦然心動。
大概這是未來的戀愛從未帶給自己的感受,青春悸動,最是動人。
不過單看兩個圖,原本隻會覺得是對高中生活的不舍,不做他想。
但兩人的共同好友實在是太多,六班的班級群很快就有人發現了端倪,紛紛吐槽:
“無語子,這兩人公開後真的肆無忌憚,拖出去埋了!”
“看看我們學神秀恩愛,情侶頭像都是重難點筆記……..”
“所以問題來了,如果我也用這個頭像,可以沾沾考神的福氣嗎?”
“操,有道理啊,二位大佬保存下來借我用兩天,大恩不言謝!”
………
話題瞬間被帶偏,蘇斂眼睜睜看著自己剛拍下的獨一無二情侶頭像,突然就成了六班的群頭,一言難儘。
大家挑挑揀揀,有些選了自己的,有些選了池妄,迅速更改之後,不看名字,壓根分不清誰是誰。
盯著一整列齊刷刷的頭像,蘇斂表情凝固,瞬間沒了心情。
池妄勾著他的肩膀晃了晃,笑著安慰:“操,這群人真夠要命的,算了,隨他們去,反正就這幾天。”
也是,經過高中這最後一場考試,很多人可能就此道彆,分道揚鑣,此生不見,散落天涯。
想到這裡,心裡就突然有些感慨,明明已經見過太多的離彆,但這樣的時候,仍然會覺得心裡酸澀。
蘇斂鬆了表情,把那冊筆記本重新放回沉甸甸的書包裡,很是寬容地點了點頭。
高考對於他們來說,跟平時的刷題沒什麼太大的區彆。
反複練習的題型,爛熟於心的解法,老師強調無數遍的公式,考前莫名壓中的考題。有驚喜,有平靜,有緊張,有篤定。
在不同的考場裡,無數的筆尖飛速地動,兩天高考一晃而過。
三中作為市重點的考場,門外堆滿了踩點的媒體記者,跟著各個家長混在一起,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看到那條林蔭道上迎麵走過來一個高腿長的少年,雙手插兜,遛彎似的,整個人看起來自信又散漫。
記者趕緊衝上去采訪:“同學,你是這門考試第一個出來的,這兩天總體感覺如何?”
“感覺很好,拿個全市第二沒問題。”池妄看著記者,尾音懶散,聽著像是玩笑。
旁邊一陣稀稀拉拉的哄笑:“這位同學挺有自信哈,既然這麼狂,為什麼不直接說拿第一呢?”
“考不了第一,它鐵定屬於另一個人。”池妄插著兜,扭頭往林蔭路的儘頭看過去,眼睛裡亮起了一點光,“我在等他出來。”
“你口中的第一是誰啊?這麼厲害?”記者好奇道。
池妄抬手把鏡頭撥向自己,緩慢靠近,英俊的五官在畫麵裡越放越大。
他停頓了兩秒,表情玩味道:“我男朋友。”
旁邊的人集體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這代年輕人是真的野,也不怕被家長一頓胖揍。
考鈴聲響,人群緩慢又擁擠地朝著大門口往外湧,蘇斂一臉淡然地跟著人群出來,遠遠看見池妄在對鏡頭說著什麼。
他快步走近,低聲吐槽道:“你又提前交卷?就這麼自信?”
“嗯,這回英語簡單。”池妄答得漫不經心,衝鏡頭說完最後一句話,“我說的就是他。”
沒太明白在說什麼,蘇斂麵對鏡頭表情錯愕,抿嘴無言。
一張長相毫無挑剔的臉落入畫麵,看上去高冷得讓人沒辦法接近。
隻是明明看著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卻被那個狂妄的少年勾著肩膀走遠,記者愣愣看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張冰山臉上慢慢地染上了一點笑意。
陽光落在兩人身上,把身後的影子拉得很長,青春的感覺美好得讓人眩暈。
記者到底沒舍得刪這段采訪,視頻一播,瞬間引起軒然大波,引起熱議。
有人說太狂,有人說炒作,也有人叨念小小年紀不學好,總之眾說紛紜,都在等一個高考結果。
甚至有朋友看到新聞,給池邊海發信息:池總,你兒子是不是得管管,怎麼能這麼高調當眾出櫃?連我們家初一的小朋友都知道了。
池邊海看到信息,一聲冷嗤,語音回複說:“他男朋友即將是霧城狀元,炫耀下怎麼了?”
對麵被瞬間噎住,心說池家一家子是不是被妖精下了蠱,怎麼個個腦子不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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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結束後的一段時間裡,蘇斂跟池妄忙得不可開交,因為成績優異,數不完的采訪,學校的表彰,家裡的宴會,六班的散夥飯,一通流程下來,累得身心疲憊。
平時嘰嘰喳喳的顧安久倒像是神隱,從出成績那天開始,就再也沒碰過麵。
幾個人旁敲側擊問了原因,小胖子一律不回,一副看破紅塵的悲傷。
時不時的朋友圈還轉發一些奇奇怪怪的心靈雞湯,什麼《真正努力過的人,才知道天賦的重要性》,《天生我才知道沒用》……..簡直像是要皈依佛門。
過了小半個月,群裡終於收到顧安久發來的信息:朋友們,出來見麵嗎?
[妄想妲己]:你不說話,我都以為你退群了…….
[SU]:都九點多了,想去哪兒?
[九九九小機靈]:就洪崖洞吧,我在江邊等你們
[雙木]:……….你是想為霧城貢獻暑期旅遊GDP?
[九九九小機靈]:操,我就不能單純散散心嗎?
[詞詞]:行行行,我們馬上過去,你彆亂來噢
看到散心二字,蘇斂瞬間擰起了眉,察覺不太對勁:“他通知書到了沒,不會準備今晚跳江吧?”
“…….應該不至於,小九鐵打的心臟,心大著呢。”池妄側頭看著躺在床上的蘇斂,頭發亂糟糟的裹在被子裡,眼尾還有未散開的潮紅,“你去嗎?要是實在不想動,我自己過去。”
“去吧,考完之後好久都沒見他們。”蘇斂艱難地撐著從床上爬起,又因為手臂脫力,落了回去,“池妄,你他媽真的禽獸,我腰好痛。”
剛剛還啞著嗓音叫哥哥,扭頭就連名帶姓,實在是穿上褲子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