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2 / 2)

“冷敷是不成了,隻得包紮壓迫。”出乎意料地,林無求看過傷處,鎮定道。

從包袱裡取出件薄衫,刺啦一聲暴力撕破,扯作長條,再往杜甫足腕裹纏。整套動作一氣嗬成,眼睛眨也未眨,卻在裹纏布條前停頓一息。

林無求抬首:“有點疼,子美先生,你忍一忍。”語調堪稱柔軟。

她在模仿曾經待她之人,希望能予對方安慰。

杜甫坐在馬背上,僅能看見少女低垂的頭顱,與手中尚難稱之為嫻熟,然而有條不紊的動作。

這情景看上去頗怪異,對他而言甚至足夠超出禮數,但少女的姿態過於虔誠,衝淡了他的惶窘,同樣稀釋了他的不安與慚愧。

她是個女兒,除了授予生命的父親,何人可以要求其站在地麵,侍奉一位騎在馬背的男人。

明知自己受不起,他刹那心想,若她是個男兒就好了,若她為男子,自己便無須愧窘至此。

他可以執她的手,向她表達感激,傾訴衷腸,而無用避諱。

可以在她打架時嚴厲訓斥,分明心裡對她的不聽勸又急又氣,卻憐惜身為女子的她而不忍責罵。

可以與她把酒言歡,將自己平生所學詩書傾囊相授。

而非像此刻這般,心底感動至深,嘴上依然矜持:“......你懂得包紮?”

她當然是懂包紮的模樣,何須他多語詢問。

“沒想到吧,”林無求得意洋洋,邊裹纏布條邊解釋,“從前我在野外扭傷腳,醫、咳,郎中便如此為我包紮,後來我專門學過。”

“原來如此。”杜甫擠出一抹極淺淡的弧度,為蒼白麵容增添些許顏色。

倏地一聲促叫滾出喉嚨,嘴唇泛白,渾身皆是一栗,原來林無求未打招呼便將布條縛緊,疼得杜甫眼前一黑,半晌方神識歸位。

“好了,走罷。”林無求拍拍雙手,自覺牽過韁繩。

杜甫長緩口氣,再無力掙紮。

“等等,”踏出數步,林無求陡然停住,瞪大眼朝他道,“我的《千金要方》忘帶在身了!”

杜甫疲倦道:“忘了便罷了,身外之物,毋須掛礙。”

林無求上下睨他,懷疑道:“我給你做的拐杖呢?”未等杜甫開口,又搶白,“你定也未帶對不對?”

杜甫張了張唇,自覺理虧,隻得委婉解釋:“臨行匆忙,想應遺落家中。”

那便是送給叛軍了。林無求不說話,扭頭牽過馬韁走在前麵。

雖悶聲不語,步伐亦放得緩慢,想在照顧杜甫的腳傷。一時惟聞馬蹄噠噠的踏地聲。

半晌,杜甫支起身子喚她:“無求。”

少女不回頭。

“無求。”他複喚一聲。

“無求不在,無求死了。”乾癟嗓音自前方響起,依舊未肯回頭。

“我非有意遺在家中,實乃情勢危急,迫不得已。”

林無求扭過腦袋,眉眼低落:“我明白。”

不知緣何,少女懂事的姿態並不使他開懷,反更增添內疚。杜甫一時感到苦澀,卻無從開口,想道歉,又覺難以啟齒。

也許這苦澀不單來源於遺失的拐杖,還在乎渺茫無際的前路。

家資儘喪,所攜者僅為幾件蔽體的舊衣,叛軍攻破潼關,成千上萬的黎民非做階下囚虜,便是踏上不知終點的流亡之路,也許流亡至終,亦不過被叛軍抓住,身陷囹圄。

“子美先生,”窺探他的神色,林無求忽道,“你在愧疚嗎?”

於少女眼中觀見期冀,杜甫淒然一笑:“我在愧疚,倘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