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林無求未反應過來,待明白婦人之意,一時間踟躕囁嚅,“啊,我......我還不清楚......未考慮過這些......”
抓耳撓腮,詞不達意。
偃娘心底洞徹,無怪子美篤定,任誰見了她這副猶豫張顧的模樣,也不會再懷持幻念,認為她有留心。
“偃姨,非我不願,而是......而是......”
“我明白,”柔和的水眸於一星枯燈下綽約瀲灩,偃娘輕道,“你不走,是因為舍不得我們?”
"......"林無求張口無聲。
朝四壁環顧一周,偃娘惋然一笑:“隻是這個家從此又要孤寂了。”
“為何?”
靜夜裡,烏雀斜掛枝頭,時而振翅飛過,寂靜的窯洞內爆出一聲低喝:
“——他不要命了?外麵這麼亂!”
隨即意識到小兒女們正酣眠,林無求試圖降低嗓音,卻控製不住語調慌亂,“何況、何況他不管你們了麼,萬一家中遇上何事......”
她驀地認識到,正因家人暫且平安,那人才決意離去。
“無求,你不懂,無大家,焉存小家,數萬將士身赴疆場,他們個個亦為有家之人......子美出身官宦之家,忠君報國,於他心中何其重要,他安能忍受自己逃竄避禍,作亡命之輩,如此,他的兒女也要瞧不起他......”
偃娘漸漸淚珠閃爍,撫摸她的臉頰,不知說與青澀的少女,還是說與自己聽。
“我不管,他不負責任——”林無求還欲再言,被偃娘打斷。
“無求,倘使我為男兒,也要西去靈武,叩見新皇,可惜我身為女子,縱有效死之誌,亦報國無門,他要投奔新皇,我何來不願,我隻是......隻是......憂他一路安危,連伴他身側亦做不到......”
晶瑩淚珠一滴一滴砸落,洇濕衣衫,偃娘扭開臉,用袖子擦拭淚痕。
林無求不知所措地安慰:“偃姨,你莫傷心了,要不......要不我同子美先生一起走,我可以幫你保護他!”後半句出口,驀地來了精神。
不知何故,偃娘倏地憶起白日那件衣裳,連忙搖首:“不可。”
“可以,我比子美先生身子骨結實多了,遇上叛軍我能扛著他跑!”林無求越說越起勁,晃動偃娘的手臂央她答應。婦人始終不應。
林無求摸住偃娘手背,溫熱觸感覆蓋了婦人心房,“偃姨,你相信我,有我跟著,定保子美先生平安。”
偃娘緊緊閉目,她又能如何呢。她還能夠寄托何人。
終是抓住林無求的手,哀泣著祈求:“拜托你,無求......拜托你......”
*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屍首阻斷渭水,河流成血,未知還有多少親眷等待著遙無歸期的征人。
杜甫遠行是在林無求酣睡的五更天。
“真不告訴她麼?”
杜甫接過包袱,背負在肩,對少女性子的熟悉讓他決意不事先言明,他歎息道:“告訴了,她定要鬨騰不休。”
偃娘獨自為他送行,情緒已趨平和,卻道:“她會怨你的。”
目色一刹浮過悵惘,杜甫收斂心緒,道:“那便讓她怨罷。”
讓她怨,好過再使她身處險境。
對夫君所思所想心知肚明,偃娘不再言些甚麼,遙遙注視伶俜遠走的背影,憶及昨日。
林無求愈發積極地砍柴,砍下的柴根根劈開,堆疊放妥,擦著一腦門汗對她道,「我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