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1 / 2)

《從唐宋詩人開始(快穿)》全本免費閱讀 []

杜甫下意識欲追,腳下踏出半步,又堪堪作止。

望著少女憤怒離去的背影,他長長歎了口氣,手臂垂落。舉目,遙無儘頭的蔥蘢林木將天空收攏成一口井,他茫然四顧,好似忘了自己身處何方。

視線凝回那道背影,少女攜著決絕的氣勢,疾步如飛,眨眼已行遠。

杜甫收斂目光,提了提肩上包袱。路還漫長,他不能在此停駐。

灼日炙烤著大地,走兩步便教人目眩頭暈,杜甫擦拭不斷滲淌的汗水,再度回首,延伸至遠方的林徑已不見少女的蹤影。

心底空落落,耳邊仿佛還回蕩著林無求的聲音,「隨你一道去靈武啊」,以及妻子臨彆的話語,「答應我,定要平安歸來。」

出鄜州,自延州北上蘆子關,一路向西,即可抵達行在。杜甫不欲在路途中耽擱,身感疲累亦未曾歇,頂著正午的烈日前行。

道途寧靜得有些出奇,約莫又行了半個時辰,他才發覺,這一路竟未遇上任何農夫或村婦的影子。

他們去了何處?抑或此地本就荒涼,寥有人居?

一心趕路的杜甫未作多想,直至於前方數丈之遙隱約目見一匹係在樹旁的馬,不禁麵泛欣色,加快步伐邁向那匹黢黑壯碩的駿馬,渴盼能遇上一位本地的鄉民,借以詢問路程。

走近後,卻發現無人看守,僅一匹孤零零的馬佇立原地。

視線逡巡四周,杜甫心頭泛起疑惑,再仔細觀察那匹體格膘壯的黑馬,絡頭與鞍韉皆覆塵泥,昭示出頻繁使用的陳舊意味,馬腹綁一柄彎刀,刀合在鞘中,鞘身冷硬,間刻紋路。

再定睛細看,那紋路並非簡單的圖案,卻是胡文。

杜甫背脊發寒,頓知不妙,未等撤身離去,身後貼上一道渾厚寒冷的聲音:“莫動。”

*

林無求將包袱狠狠甩在地上,罵罵咧咧。

“誰稀罕叫你先生!誰稀罕你收留!沒了你還活不下去麼?”

她兩手叉腰,分明未走幾步,卻氣喘如牛,猶嫌不夠泄憤,對著粗壯樹乾狠踢幾腳。枝頭樹葉象征性搖了兩搖,以示回應。

喘勻了氣,頭腦恢複冷靜,林無求心道,不行,不能就這樣回去。

答應偃娘的事還未做到,如此回去,她無法與偃娘交代。

林無求不願再見婦人哀泣的臉龐,那樣的臉龐讓她心中揪疼。更況且,孩童不可失去父親。

對,林無求用拳猛砸胸口,她必須回杜甫身邊。她一點也不難過,根本無必要為了幾句話難過。她告訴自己,杜甫若出事,她這麼久的努力全白費了,為了不使工夫付諸東流,她得忍辱負重!

一番邏輯自洽後,林無求拾起地上包袱,拍去泥塵,幾星斑點怎也擦拭不掉,她開始對自己方才衝動扔包袱之舉後悔不迭。

仔細思考,杜甫應是一路北上,取道延州,出蘆子關而向西。臨行前,偃娘告誡她務必走大道,否則有迷路之險,照半日的行程看,杜甫同樣走的大道。

與杜甫錯開已有約莫兩刻,再不追今夜之前便難趕上。林無求主意既定,係緊包袱後,一路拔足疾奔,也不再沿盤曲蜿蜒的官路,反抄林中近道,多數時候筆直而行。

鬱芊豐茂的樹木為她遮擋日光,同時遮掩了她的影子。

爬上一處陡峭坡頂,她極目眺望,欲從高處找尋杜甫的蹤影,看了半晌毫無收獲,怏怏放棄。

欲下山坡,驟然間聞得一陣喝罵:“都走快些,彆磨蹭!”

林無求心中警覺,身子立時藏進坡後,按住不動。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坡底道路緩緩行來一撥騎兵,約莫二三十者,身著甲胄,手持兵刃,為首之人一麵前行一麵環顧四周,像在探察道路,又像在搜尋甚麼。

林無求悄然探出腦袋,雖為漢人服飾,騎兵明晃晃的絡腮鬍鬚與深目高鼻的麵龐,她看過一次便不可能忘卻。

在白水,遭叛軍追趕時,身旁百姓被一箭穿脊,她連做幾夜噩夢,未敢告訴杜甫。

是胡騎。

此地為何出現胡騎?

未待細思,她複觀見兵卒身後用繩牽著的一溜人,有老有少,皆衣衫樸素,雙手被縛,亦步亦趨跟在馬後,麵色黯如死灰。

騎在馬上的士卒拉扯繩子呼喝:“拖拖遝遝,不想活命了?”

林無求縮回腦袋,冷汗覆了滿脊。

叛軍正在抓人。她猛地想到偃娘,不知羌村此刻是否安全。鄜州境內出現胡騎,證明叛軍已踏足此地,但踏足至何種程度,僅於邊境巡察,還是大軍壓境,尚未可知。

再悄然窺望,士兵揮舞著鞭子,笞打行動緩慢的俘虜。

聽聞安祿山率軍攻進長安,除了於城內大肆劫掠捕殺,還下令搜捕流竄的長安官員與百姓。

林無求同情遭捕的百姓,卻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望著他們走遠。

隊伍最末的幾人中,一位身著褐衣、形貌瘦削的中年男子此時抬起頭,露出散亂發梢下的麵容,林無求遽然色變。

——子美先生!

心臟砰砰直跳,林無求伏在荒坡上,手指不覺嵌進土壤。

他也被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