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毛那針尖大小的眼睛滴溜溜轉了轉,道:“你就這樣……進入琉璃幻境後,看到人二話不說先撲上去,做成情不自禁、乳燕歸巢的那種樣子,讓他查覺到你對他深深的依戀。”
“??”蘇子言一愣:“這不太好吧?”
“你懂什麼,隻有身體最直接最原始的接觸,才能表現出你的那種熱情和崇拜,彆害羞!你就把他當成你的老父親。”
“真的可以這樣嗎?”
“當然可以呀,你信我!”小金毛信誓旦旦,接著又繼續:“然後再說一些師徒之間比較親密的話,說你有多想他,讓他感覺到你的孝心和對他的在乎,……這世上誰不喜歡師慈子孝呀!他看到你這樣,或許會感動得流淚呢,你要想,他幾千年不出一次幻境,你要不用點特殊的辦法,怎麼能讓他出山。”
“好像有道理,那我試試!”
蘇子言立馬起身去找了雲崕仙,他這人吧,有時候臉皮薄,有時候卻也不要臉。
他覺得小金毛說的對,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雲崕仙隻是看上去冰冷而已,又不會吃人,對著嚴肅的老父親拍拍彩虹屁而已,有什麼可害怕的?
***
他回了琉璃幻境。
在山洞裡見到雲崕仙後,蘇子言還真像小金毛說的那樣,一把撲了上去,伸手抱著他的腰,臉上掛著甜甜的笑,使儘渾身解數開始表演起孝心來。
“師尊,好久不見,徒兒想死您了,您有沒有想徒兒啊?”
雲崕仙尊睜開眼,垂眸看著懷中冒出來的黑腦袋,半天沒回過神來。
他顯然是被蘇子言這種大動作給嚇到了,一聲不吭,任由蘇子言在他懷中撲騰,任由他把自己整齊的衣裳弄亂。
蘇子言見他不說話,隻得繼續:“徒兒修煉了三個月,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師尊。”
“啊……師尊的懷抱雖然有點冷,但是在徒兒的心裡,這卻是世上最溫暖的地方。”
“徒兒以前都不知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什麼意思,直到這一次,徒兒修煉三個月沒見到師傅,發現簡直像有三年之久一般,啊啊啊啊……徒兒真是想死您了。”
雲崕仙僵硬著背脊站在原地,一直如昆侖山巔雪的清冷麵容,此刻仿佛有一點點要雪崩的跡象,眉峰抖了抖,額頭的青筋更是突突跳個不停。
看得小金毛心驚膽戰,它突然後悔出了這個餿主意。
因為雲崕仙並沒有感動到流淚,反而一副青筋直跳的樣子,瞳孔比往日幽暗,連呼吸都重了幾分,那呼出來的冷氣裡仿佛都帶上了熱度。
嚇得小金毛一跳,生怕他會忍不住,一掌拍死蘇子言。
偏偏當事人毫無所察,裝作乖巧的樣子,眨著眼睛問:“師尊您怎麼不說話?您有在聽嗎?”
“在聽。”
雲崕仙或許真是被氣到了,連聲線都有一點崩。
明明以前珍珠落玉盤的聲音,這會兒聽上去有點沙啞,仿佛被火燎了嗓子。
小金毛嚇得瑟瑟發抖,躲進耳朵裡沒再說半句話。
蘇子言卻還在繼續:“徒兒這麼想念師尊,那師尊有沒有想徒兒?”
他睜大的眼睛亮晶晶的,滿臉期待的模樣,還真讓人以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嗯。”雲崕仙點頭,看向懷中人的那雙幽眸如朔夜沉沉,黑得見不到底。
蘇子言不會看臉色,也沒發現什麼異常,依舊把裝乖賣萌表孝心用到了極致,他問:“嗯是什麼意思?是想還是不想?”
“……”
雲崕仙沉默半響,在蘇子言後知後覺,察覺到尷尬準備改變話題的時候。
他老人家卻啞著嗓子開口了。
“想。”
蘇子言這才心滿意足,鬆開一直抱著的雲崕仙的腰,又問:“那徒兒以後再也不走了,一直呆在師尊身邊,好不好?”
懷中的溫暖突然離去,讓雲崕仙不適的皺了皺眉,可在聽到他說的話後,依舊點頭道:“好。”
“聽說青雲派弟子要去普陀山秘境呢!啊,徒兒也想去,可是徒兒又舍不得師尊,……要不您跟我一起去吧?您看這琉璃幻境呆久了多沒意思,咱們師徒二人出去看看風景好不好?”
“聽說普陀山下的金盞鈴蘭特彆好看,真想與師尊一起看呢,要是再挖一點回來種在琉璃幻境,那就更好了。”
雲崕仙垂眸瞧著他燦爛到肆意的笑臉,似乎被感染了,唇角也勾出一點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點頭道:“都依你。”
蘇子言本來還準備再說點好聽的,但是沒想到,這樣他居然就已經同意了。
頓時抱著他的手臂,高興得直跳,興奮道:“師尊太好了,徒兒愛死師尊了。”
雲崕仙一愣,一抹粉紅悄悄爬上了他雪白的耳垂,隨後蔓延至了耳尖。
沒下過雨的琉璃幻境,突然架上了一座彩虹橋,橋下那五彩繽紛的鮮花,像春後的竹筍般紛紛綻放開來,羞澀地舒展著嬌嫩的花瓣。
隻可惜某個開心到直蹦躂的人,什麼都沒發現。
***
第二天,去普陀山秘境的人又多了兩個,一個是蘇子言,另外一個就是偽裝成普通長老的雲崕仙。
顧未寒見到蘇子言倒是詫異得很,不明白他怎麼有膽出青雲派。
他皺眉道:“你是嫌命長,還是活得不耐煩了?”
蘇子言沒好氣的踹了他一腳,“怎麼說話的呢,我命長礙著你了?”
“不是,咱們從蒼梧殿逃出來才三個月,你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顧未寒一臉煩燥,“你還是在青雲派呆著吧,那公子羽再來一次,我可沒辦法再救你了。”
見蘇子言笑眯眯的模樣,不由放緩口氣又道:“到了普陀山秘境,我遇到什麼好玩的或者新奇的事,都會帶著回來給你看。”
“不用了,這一次我護你呀!”蘇子言依舊沒心沒肺的笑著,隻是語氣聽著格外的得瑟。
“什麼?”
蘇子言湊過去,放低語氣悄悄道:“不瞞你說,我帶了一個超級保鏢,彆說一個公子羽,十個我也能揍得他滿地找牙,所以這一次放心浪。”
顧未寒多聰明,瞧著突然多出來的一個黑衣麵生長老,倒也猜出了一二。
蘇子言挑著眉道:“嘿嘿!小徒孫,沒猜到吧,就問你開不開心,意不意外?”
顧未寒哼了一聲,“意外,但是不開心。”
“為什麼?”
顧未寒翻了個白眼,“開心什麼?開心又多了一個奴役我的人嗎?”
“怎麼能叫奴役?”蘇子言不爽道:“我是你師叔祖,是你長輩,讓你伺候我,這是你的福氣,懂不懂?”
“你怎麼不把這些福氣讓給其他人?”
“彆人怎麼能和你比呢。”蘇子言伸手摸摸他的頭,一副慈祥的表情道:“我和你可是有過命的祖孫交情。”
“滾遠點。”顧未寒黑著臉拍掉頭上的爪子,一臉煩燥。
蘇子言依舊沒心沒肺道:“弄點吃的給我,最好是烤肉,謝謝。”
“不弄。”
“不會烤肉的徒孫不是好徒孫。”
顧未寒:“……”
***
他們一行人來到了普陀山,因為青雲派離普陀山距離較近,遠的地方的修士還沒到,而入秘境的時間又定在兩天以後。
於是蘇子言趁著有空,準備叫師尊下山賞金盞鈴蘭花。
可雲崕仙尊一向不愛熱鬨,到了普陀山之後,尋到青雲派的臨時住處就閉目打坐了。
蘇子言沒辦法,隻能獨自出了門,準備到時候摘一束回來給師尊看。
好巧不巧,下山途中遇到了顧未寒,兩人一邊吵架一邊結伴而行。
到了山下,才發現賞花的人除了他倆,不遠處還有一個俊俏的青年和一個穿紅色紗裙的嬌豔姑娘。
蘇子言想著大概是情侶約會,他不想當電燈泡,就拉著顧未寒往另一邊走去。
山下的金盞鈴蘭開的正盛,淡淡的芳香撲鼻而來,入目一片金黃,美不盛收。
蘇子言看了片刻,從腰間摸出一把小巧的鋤頭來。
顧未寒看著他脫掉外套,挽起衣袖和褲腿,跟個準備下地乾活的農民似的,不由問:“你乾嘛?”
“這花真好看,我想要挖幾朵帶回去。”
“彆白廢心思了?”顧未寒嗤笑了一聲,道:“種不活的。”
“為什麼?”
“這花這麼美,彆的修士也有你這種想法,但移回去都種不活,所以整個修真界,隻有普陀山才有。”
蘇子言想了想,植物生長不就離不開濕度、溫度和土壤。
這普陀山離青雲派也不是很遠,前兩者肯定差彆不大,那有問題的大概就是土壤了。
他想明白了就乾,挖了十幾棵老根後,脫了鞋就開始挖泥巴。
還不忘指使顧未寒,“把你乾坤袋打開,咱裝些泥巴帶回去。”
顧未寒一愣:“你瘋了?”
“你才瘋了,讓你乾就乾,囉囉嗦嗦做什麼?”
“你以為我的乾坤袋是垃圾袋?這麼寶貴的東西,居然用來裝泥巴?想都彆想。”
“小氣。”蘇子言瞪了他一眼,起身準備去找彆人,“不給算了,我去找彆的小徒孫。”
“誒!等等,”顧未寒一邊翻白眼,一邊解開乾坤袋給他。“看你可憐,就幫你一次,我說你光禍害我一個人就夠了,彆去禍害彆人,行不行?”
蘇子言皺皺鼻子懶得再懟他,低頭挖起了泥。
於是一片金色的花從中,出現了倆個煞風景的少年,一個吭哧吭哧的挖泥巴,一個罵罵咧咧的裝泥巴。
不久後,一個極其嫌棄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師姐走這邊,離這倆蠢貨遠點。”
倆蠢貨?
蘇子言:“???”
他停下鋤頭,直起腰循著聲音處看了一眼。
花從不遠處,那個最開始遇到的青年,又帶著一個穿鵝黃衣裙的姑娘路過,見到一身泥的他,眼裡滿是鄙夷和厭惡。
蘇子言莫名其妙,扭頭問:“顧未寒,他罵誰蠢貨?”
顧未寒冷眼看了一眼那青年的背影,垂眸對坑裡的人道:“罵你……還有我。”
“艸!他才是蠢貨,他全家都是蠢貨。”蘇子言用滿是泥的手,對那青年比了個中指。
那青年耳朵動了動,朝這邊瞥了一眼,而後把注意力全放到了身旁那姑娘身上。
“師姐今天的裙子真漂亮。”他摘了一朵花,伸手插在她頭上,道:“十三來個錦上添花。”
“呀!這花簡直太配師姐了,美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那師姐羞得滿臉通紅,捂著臉嬌聲道:“十三真壞。”
被秀了一臉的蘇子言、顧未寒:“……”
倆人被這惡俗的打情罵俏,抖上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過這話好耳熟啊!
剛剛他們才下山時,這青年就對另一個紅裙姑娘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同一句話說兩遍給不同的姑娘聽,這簡直就是修真界裡的海王呀。
蘇子言惡心的吐了一口口水,壓低聲音悄悄對著顧未寒道:“就這辣雞貨色,還腳踩兩條船,也不怕翻了。沒本事還學人做千人斬,小心驢夯貨變成繡花針!顧未寒我告訴你,這就一渣男,咱們可不要學他。”
繡花針?
顧未寒忍著笑點頭:“不學他。”
不遠處的青年男子修為似乎很高,耳朵動了動,跟那師姐道彆以後,徑直走向蘇子言。
他居高臨下的瞥過坑下的人,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淺色的手巾丟在蘇子言腳旁,冷冷道:“天穹派弟子薑十三向你約戰。”
蘇子言:“……”
這人有毛病吧?二話不說約人乾架是幾個意思?
見著沉默的人,青年男子又道:“有臉在背後說人壞話,沒膽接受我的挑戰?”
顧未寒冷笑了一聲,嘲道:“我記得先在背後說人壞話的,好像是你吧?”
“自信點,把好像兩個字去掉。”蘇子言不知道把手巾丟在人麵前是什麼規矩,無所謂的把滿是泥的腳踩在上麵。
薑十三看著滿是泥的手巾,眼中劃過陰鬱之色,他道:“廢話少說,敢不敢與我一戰。”
蘇子言:“戰就戰,有什麼不敢的。”
“好,下午青石台等你。”青年說完轉身便走,走了兩步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蘇子言頓了頓,他的大名應該在整個修真界都傳開了,畢竟他可是雲崕仙尊唯一的弟子,第一天來普陀山就惹事,給師尊招惹口水不太好。
蘇子言想了想,隨口說了一個名字。
“蘇鐵柱。”
“好,蘇鐵柱,咱們青石台上見。”
***
普陀山秘境還要兩天後才開,早來的修士也沒什麼事,這會兒聽到有人要比試,頓時紛紛來看熱鬨。
有好事者,竟然還下起了賭注。
“來來來下注了,下注了……壓天穹派賠率1:3……”
蘇子言看見熱鬨也湊了過去,居然在下注的地方看到了顧未寒,他立馬屁顛屁顛走過去:“小徒孫,你給我下了多少注?”
顧未寒很不給麵子道:“給你下?我看上去很傻嗎?”
蘇子言:“??”
“怎麼說話的呢?”
“今天跟你約戰的那個薑十三,我打聽過了,他可是天穹派離淵真人的親傳弟子。”
蘇子言拍著胸脯道:“我也不差呀,我可是雲崕仙唯一的弟子,要比師尊的話,他師尊連給我師尊提鞋都不配,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比身份,隻比修為。”顧未寒瞟了他一眼,嫌棄道:“你有幾斤幾兩我會不知道?”
蘇子言:“……”
他眯了眯眼睛,用壓迫性眸光盯著顧未寒道:“你彆告訴我,你壓的是薑十三。”
“對!我雲臨峰窮,我攢了這麼久,也沒存下多少靈石,我可不能輸了,而且大家都壓薑十三贏,你去看看,沒有一個人壓你的,我肯定得跟著大眾走。”顧未寒說得有板有眼正經得很。
蘇子言頓時臉都黑了,扭頭就走。
顧未寒忍著笑,跟了上來,“唉?惱羞成怒了?”
蘇子言頭也沒回,埋頭往前走,“誰惱羞成怒了,我去找師尊要錢,然後全部壓我贏。”
他轉身惡狠狠的瞪著顧未寒道:“你等著,我絕對讓你賠的連內/褲都不剩。”
“什麼意思?聽你這態度,你有絕對勝利的把握?”
蘇子言磨了磨牙:“我要輸了,我叫你師叔祖,信不信?”
顧未寒眼裡是滿溢而出的笑意,快要藏不住了。
他挑了挑好看的眉,道:“好呀,那我等著。”
***
蘇子言去找了雲崕仙,想了想又摘了一捧金盞鈴蘭,去了青雲派的臨時駐地。
“師尊,這花好不好看?”
雲崕仙盤膝而坐,聽他說話緩緩睜開眼睛,看了那花一眼,隨後點了點頭。
“好看吧!徒兒專門摘了一捧送給您的。”蘇子言笑眯眯地說完,把那一捧金盞鈴蘭塞到了他的懷裡。
前戲做完後,二話不說直奔主題。
“師尊,您有沒有靈石?借我點。”
雲崕仙沒有將花隨手扔掉,將它捧在懷中,而後把戴在尾指上的那個戒指褪下來遞給了他。
蘇子言沒接。
他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雲崕仙就把這個戒指給過他,隻道:“師尊您忘了,徒兒沒有修為,打不開這空間戒指。”
雲崕仙沒再繼續盤膝而坐,他站了起來,不輕不重道:“這枚須彌戒乃是為師用你的血所煉,不用靈力也可打開。”
“我的血?”蘇子言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好奇問:“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很久以前。”
雲崕仙說完,將手攤開在蘇子言身前。
蘇子言一頭霧水,也沒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還是乖巧的將手放在師尊的手上。
雲崕仙垂眸,認真的將那枚銀色的須彌戒在蘇子言的手指上一一試過,最終覺得無名指大小剛合適。
而蘇子言這邊,他甫一接觸,就發現師尊說的沒錯,這須彌戒根本就不需要靈力,他隻要觸摸到,就感知到了裡麵無限大的空間。
那裡麵是堆積成山的靈石,和各種好吃的靈果。
蘇子言簡直太驚訝了,師尊為什麼這麼了解他的喜好?
他來修真界這麼久,最缺的就是吃的和靈石,吃的喂自己,靈石喂蟲子,這就是他夢想中的寶庫啊!
蘇子言超開心,但耳朵裡的小金毛突然冒了出來。
“啊啊啊啊……一覺醒來我錯過了什麼?為什麼師尊在跟你求婚?”
蘇子言:“……”
“什麼求婚,才不是!毛毛彆亂說。”
“不是嗎?但好像哦!”它的聲音裡滿是揶揄:“師尊一手捧著花,一手幫你戴戒指,還一臉嚴肅又深情的模樣,這也太像求婚了?嘖嘖嘖……居然還是無名指?噢……我不行了,越看越像……”
無名指?
蘇子言低頭一看,艸!還真是無名指。
這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