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言好不要臉的雙手扯住了雲崕仙尊的大半衣袖,跟著鴕鳥似的縮在他的背後。
表情慌裡慌張,心中倒已是大定,那塊一直壓著胸口的石頭,終於落了地,隻要有師尊在,公子羽絕對沒辦法拿他怎麼樣,他就徹底安全了。
……
對麵的公子羽果然收回了視線,麵無表情的盯著麵前的雲崕仙尊,冷聲道:“你要攔我?”
“他不願意。”雲崕仙側頭,視線停留在蘇子言緊抓著自己袖子的手上,那手指因為用力過度,連指節都有些泛白。
公子羽眼底滿是陰騭,“我若執意要帶走他呢?”
“他不願,我便不會讓你帶走。”雲崕仙的聲音也沒有絲毫溫度,甚至比公子羽還要冷上三分。
兩人直勾勾的望著對方。
公子羽黑色的瞳眸慢慢縮成駭人的豎瞳,那深不見底的幽眸深處,偶爾劃過針尖般大小詭異的紅芒,狹長的鳳眸眯成危險的幅度。
雲崕仙尊亦針鋒相對,奇怪的是兩人的瞳孔竟如出一轍,仿佛正在麵對麵照鏡子。
隻可惜蘇子言躲在他身後,自是看不見,他親愛的師尊竟然有著和公子羽一樣非人類的瞳孔。
山門前的溫度越來越低,甚至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凍土從腳底一路蔓延,方圓百裡的青草樹木都掛上了冰梭子。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整座山門都覆上了一層銀白色。
霎時鳥叫蟲鳴皆無,人畜惶恐,萬籟俱寂。
大戰一觸即發。
蘇子言的衣袍都凍上了寒冰,他躲在雲崕仙尊的身後,抹了一把睫毛上的白霜,聞著這濃濃的□□味,內心卻開始火熱。
打!師尊打呀!殺了這個變/態。
……
山門前的異動自然是驚動了青雲派的峰主,還有各位長老和弟子們,就在眾人猶豫著要不要上去迎敵的時候,掌門卻攔在他們麵前。
樂嗬嗬道:“沒事,大家都去修煉吧!散了散了……”
掌門都發話了,他這笑眯眯的表情也不像是強敵來犯的樣子,眾人雖然好奇,卻也還是散了。
隻有大長老沒走,他看了看針鋒相對的師祖和公子羽,又見掌門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不由問:“真的不去幫師祖嗎?”
“幫什麼幫!這是師祖一個人的事,你去湊熱鬨摻一腳乾嘛。”
大長老遠遠的看了一眼山門前氣勢不分上下的倆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傳聞妖皇公子羽是萬年前留下的妖物,這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也不知道咱們師祖和他一比,究竟誰更厲害?阿真你說說,他們倆誰會贏?”
掌門似笑非笑道:“誰都不會贏!”
“什麼意思?”
“你見過左手打贏右手的?”
大長老一頭霧水,還準備問。
掌門卻說:“彆問了。這是個秘密,這個秘密隻有曆代掌門口耳相傳,連藏書閣頂層秘間也沒有記錄,旁人更是都不知道。”
他挑了挑眉又繼續道:“我言儘於此了,誰叫師尊當初讓你當掌門,你百般推辭,這會兒,你問了,我也不會說。”
大長老笑了笑,沒再說話。
……
山門前,一紅一黑針鋒相對、相持而立,在蘇子言以為他們要打起來的時候,公子羽突然咧嘴一勾,臉上又掛上了邪肆的笑。
他道:“你真要跟我動手?”
雲崕仙尊輕輕掀了掀眼簾,冷漠的薄唇輕啟:“有何不可。”
“嗬!木頭也會有開竅的一天,真稀罕!算了,讓你了。不過……”公子羽挑了挑眉,殷紅的唇色仿佛染了血,襯得那一口白齒尖戾森寒。
“你可把他給護好了。”
他說完,垂眸看著雲崕仙身後探出來的小腦袋,突然扯出一縷人畜無害的笑色來,那模樣無比的溫柔,說出來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哥哥,你最好一輩子都彆離開這。”
“下次若被阿羽抓到,阿羽就折了哥哥的腿,讓哥哥哪也去不了。”
他說完竟然走了。
走了……
蘇子言:“???”
彆走呀!打架呀!怎麼不打了?
你不是不可一世的妖皇嗎?你不是非要抓我回去嗎?這會兒怎麼能走呢?做人怎麼能沒點骨氣呢?怎麼能不從一而終呢?
蘇子言有一大堆問號,甚至恨不得伸出爾康手,求他留下來。
當然他慫,這話他也沒敢說出口。
反倒是被公子羽放的狠話嚇得被冷汗浸濕了後背,死抓著雲崕仙的衣袖,瑟瑟發抖道:“師尊,他要走了,您去殺了他。”
雲崕仙回頭看了他一眼,揮袖解開他手腕上的銀色鏈子,沒有再說話,而是轉身朝琉璃幻境走去。
蘇子言跟顧未寒打了個招呼,然後急步跟上了雲崕仙,“師尊,他說要折了弟子的腿,您去殺了他……”
“他不會。”
“您剛剛都聽到了,他親口說了要折了弟子的腿。”
“他不會。”雲崕仙仍舊回答的是這三個字,語調沒有絲毫起伏,卻莫名堅定。
蘇子言都快糊塗了,若不是剛剛自己親耳聽到,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出了幻覺。
不由一頭霧水,猶豫著問:“他是您親戚?”
“不是。”
“那他是你兄弟?”
“不是。”
“既不是您親戚,也不是您兄弟,為什麼要如此護著他,他都說了要折了我的腿,您居然……”蘇子言驀地生出一股怒氣來。
雲崕仙卻是不鹹不淡道:“往些日子,他可有真傷你?”
蘇子言一愣,頓時泄了氣:“那倒沒有。”
念頭一轉,又道:“可他說了下一次……”
“往日不會,往後亦不會。”雲崕仙的聲音依舊如平常一般平靜,但蘇子言卻聽出了一點點的不悅。
他看不見雲崕仙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揣測的對不對,現下卻也不敢再去駁他的話,隻心道:“你又不是他,怎會知道他怎麼想的?”
他窩著一肚子氣,拉著臉走在雲崕仙身後,還不忘說公子羽的壞話:“我也不知道倒了什麼黴,出山就碰到了他,非得說我是他哥哥,可我才第一次見他……”
雲崕仙停下腳步轉身,語氣裡是少有的認真,“你第一天見的人,他可能已經認識你很久了。”
他突然的停下,讓走在他身後的蘇子言又一頭撞了上去,撞了個滿懷。
雲崕仙的話,蘇子言一句都沒聽清楚,反而捂著鼻子問:“師尊您說什麼?”
從指縫裡露出來的鼻尖紅彤彤的,怕是撞疼了,連眼眶裡也浸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他這模樣,總叫人害怕會不小心把他給撞碎了。
“小心點走路。”雲崕仙沒再說剛剛那句話,放緩語氣道:“回幻境吧,你若不喜他,往後就留在為師身邊。”
頓了頓,他又道:“為師……會好好護著你。”
“哦,知道了。”蘇子言敷衍的點頭。
嘴裡頭應著是,心裡卻是一陣不開心。
他才不要一直待在琉璃幻境呢,他還要出山去找江夜白的。
……
回了琉璃幻境,蘇子言扁著嘴坐在竹屋裡,煩燥的直撓頭,所有的事情都不如意,煩得一直都靜不下心來。
“蘇蘇……”一團小可愛從他的耳朵裡滾了出來。“蘇蘇有沒有想我啊?”
“毛毛?”
聽到熟悉的聲音蘇子言一愣,反應過來之後興奮道:“毛毛你醒了?”
“嗯。”
蘇子言臉上終於掛上了笑,這會好歹有一件開心的事了。
小金毛:“我已經晉級成功了,從今往後,咱們是牛逼哄哄的三階馭蟲師了,這麼厲害的階品,在咱苗疆的曆史上可沒超過十個。”
頓了頓,它又道:“等我再收點小弟,往後金丹以下的修士,咱可以隨便爆打。”
“這麼厲害!”蘇子言點頭,迫不及待道:“那還等什麼!咱們現在就去蟲洞。”
他得變強,得多給毛毛收點小弟,最好以後都不用受這種被人壓製得無能為力的窩囊氣了。
蟲洞就在青雲派的後山,蘇子言想,後山應該也在雲崕仙的保護圈內吧?
反正心情不好,蘇子言也不想乾彆的事,乾脆直接去了蟲洞。
在蟲洞裡一呆就呆了三個月。
每天吃乾糧和野果,雖然勵誌要變強,也確實收服了不少蟲小弟,但時間一久,蘇子言就開始想念顧未寒的烤肉了,胃裡一聞到饅頭的味道就泛酸。
小金毛也瞧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見這一次時間堅持的挺久,成效也還不錯,乾脆讓他回了青雲派了。
……
蘇子言才剛上山,暗搓搓的準備去找顧未寒,顧未寒卻先找到了他。
兩人一見麵習慣性地互懟。
“突然就消失了幾個月,我還以為你又被公子羽給抓去了呢。”
顧未寒瞧著他亂蓬蓬的頭發,和褲腿上沾著的泥巴,嘲諷道:“卻不成你竟是去做了乞丐。”
蘇子言:“???”
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
“你見過像我這樣英俊瀟灑的乞丐?”顧未寒一臉欠揍的表情。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彼此彼此。”
蘇子言懶得再懟他,摸著肚子道:“你師叔祖要吃烤肉了,小徒孫立刻馬上給我呈上來。”
顧未寒突然正色道:“你要再遲回來一兩天,就吃不到我做的東西了。”
蘇子言一愣:“什麼意思?……什麼叫遲來兩天就吃不到你做的東西了?”
“字麵上的意思。”
蘇子言滿臉驚恐,“你得了絕症?明天過後就要死了?”
顧未寒:“滾!”
蘇子言訕訕一笑:“好吧,說回正事,為什麼我遲回來一兩天就吃不到了?”
“修真界百年一度的青年弟子奪寶大會又要開始了,地點普陀山秘境,明天我就出發。”
“哦!”蘇子言掛在臉上的笑一下就散了,頓時垂頭喪氣,他也想出去啊,隻可惜去不了,也不知道要被關在這裡到何年何月。
見他突然就頹了,顧未寒也收斂起了欠揍的表情,輕咳一聲道:“聽說普陀山裡的金盞鈴蘭很好看,我到時候摘一點回來送給你。”
“哦。”蘇子言依舊有氣無力。
“彆一副死了爹的表情,那啥……你要什麼我都帶回來給你看,總行了吧。”
“哦。”
“鳳凰蛋怎麼樣?”顧未寒眼睛一亮,“聽說這次的第一名,還有額外的獎勵,獎品是隻鳳凰蛋,我到時候奪了第一,把蛋拿回來烤了給你吃行不行?”
蘇子言見著顧未寒亮晶晶的眼睛,隻以為他在朝自己得瑟,頓時氣道:“誰稀罕,誰要吃你的鳳凰蛋。”
他心情不好,連顧未寒烤的肉都不想吃了,垂頭喪氣地回了琉璃幻境。
瞧著這滿身的怨念,小金毛小心翼翼的問道:“蘇蘇,你不高興嗎?”
“我不高興,我一點也不高興。”
一想到往後的日子都必須隻能待在這青雲派,蘇子言真的就想原地去世,恨公子羽更是恨得牙癢癢。
小金毛歪著頭想了想,道:“那你去找師尊呀,給他拍個彩虹屁,讓他帶你一起去不就可以了?”
“師尊那冷臉……還是算了吧!”
見他打不起精神,小金毛隻能誘惑道:“蘇蘇我跟你說,這一次的秘境之旅,可是超級精彩啊!不去真的太可惜了。”
“有多精彩?”蘇子言隨口問道:“不就是搶來搶去、打來打去。”
“當然不是。”小金毛一臉神神秘秘道:“顧未寒找到了他老攻!然後被強艸了!”
蘇子言滿臉懵逼:“???”
小金毛:“被艸了三天三夜,下不來床的那種!夠精彩吧。”
什麼鬼?
蘇子言被小金毛的這個驚天大消息,炸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結結巴巴道:“你……你逗我呢吧?”
“這麼驚訝乾嘛?你忘了嗎?這原書可是一本**文呀!找老攻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嗎?”
蘇子言差點沒瞪掉眼睛,扯著唇角半天才道:“**文找老攻正常,但不正常的是顧未寒竟然是個小受!我一直以為他是個陰險腹黑類型的攻……”
一想到那欠扁的家夥在彆人身下輾轉承.歡,眼尾紋紅,發出難以描述的抽泣。
蘇子言終於抽/搐著嘴角,忍不住笑出了鵝叫。
“嘎嘎嘎嘎嘎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金毛也眯眼斜笑,賤兮兮道:“就問你想不想知道具體經過!”
“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捂著肚子,笑出了眼淚,笑到滿地打滾。
笑夠了,才催促著小金毛道:“毛毛,你快點跟我說事情的經過。”
小金毛整理了一下思緒,道:“就顧未寒這次去普陀山秘境,然後遇到了天穹派的天才薑星辰,他們都是各自門派的佼佼者,修真界裡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這倆自然是互相看誰都不順眼,然後在普陀山秘境裡,兩個人打了一架,當然顧未寒更勝一籌,暴打了薑星辰。”
“可這薑星辰是個天生反骨,對他示愛的人那麼多,他偏偏就喜歡上了將他暴打的顧未寒,之後就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蘇子言聽完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捂著笑疼的臉直抽抽。
半晌才疑惑道:“挺有意思的,不過……後來他們怎麼會在一起,顧未寒是這麼容易被打動,並且輕易跟人上/床的人嗎?”
小金毛搖頭:“怎麼可能這麼容易,這中間可狗血了,你聽我一一道來。”
“薑星辰有一個師尊,他的師尊離淵真人曾經喜歡他的大徒弟薑穀雨,可薑穀雨卻在一次試煉回來之後娶了一個凡間女子。”
“離淵真人自然是怒了,暗地裡悄悄派人殺了那凡間女子,薑穀雨知道愛妻身亡後鬱鬱寡歡,在一次殺妖獸時,不小心被妖獸反殺。”
“這一對苦命鴛鴦隻留下一個孩子,這孩子就是薑星辰。”
“離淵真人或是懷著愧疚的心情,將這孩子收在座下,並且對他極儘疼愛,可養著養著,卻發現這孩子像極了他爹——薑穀雨,於是離淵真人對這個孩子又起了那種心思。”
蘇子言聽完一臉吃了屎的表情,卻又忍不住八卦之心,隻得聽小金毛繼續。
小金毛:“離淵真人知道小徒弟居然愛上旁人後,自然是想故技重施,準備暗地裡想弄死顧未寒。”
“他仗著修為高,將顧未寒抓回去關在地下室裡,卻不小心被薑星辰知道了。薑星辰自然是違抗師命,帶著顧未寒逃跑。”
“可逃跑的過程中,顧未寒不小心被迦淫蛇咬了一口,中了淫蛇毒,而這種蛇毒屬陰性,隻想被艸!浴火焚身,無奈之下就被薑星辰給壓了。
“當時荒山野嶺什麼都沒有,薑星辰心悅他又心疼他,隻得咬破手指,用血給他潤.滑開.擴……”
“當然非常時期嘛,原書描寫的極儘隱晦,但被艸了三天三夜是真的,美名其曰’解毒‘。”
蘇子言:“……”
這真tm狗血。
但是又找不出錯處,因為大多數的狗血套路文都這樣。
蘇子言笑完之後卻覺得很憋屈,他潛在意識裡也感覺很討厭,因為從頭至尾,從始至終,顧未寒他或許都是不願意的。
這樣的話,和公子羽當初想強迫他有什麼區彆,那種無能為力感真的很痛苦。
小金毛還在問:“所以蘇蘇啊,這麼精彩的事,咱們不去看一看嗎?”
“去,必須去,但是不是去看熱鬨。”
蘇子言道:“毛毛,你消失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一時半會我也跟你說不清,隻能告訴你,顧未寒舍命救了我兩次,我跟他一命換一命的話,還欠他一命,所以……”
所以如果顧未寒跟那個薑星辰是真心愛慕的話,他不會插手,如果隻是被劇本套路、心不甘情不願,那他不能坐視不管。
畢竟這已經不是書了,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而顧未寒也不再是一個紙片人,他有血有肉,是一個會哭會笑活生生的人。
蘇子言一點也不想他再被這種狗血劇情套路。
……
當初顧未寒出現在蒼梧殿禁製外,被公子羽抓到的時候,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蘇子言心裡知道,顧未寒一定是來救自己的。
顧未寒那麼聰明,他怎麼可能會故意來送死?
而後來的一舉一動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明知道沒有希望,顧未寒卻還是想要帶他走,明知會是死,卻依舊選擇毫不猶豫地擋在他麵前。
儘管蘇子言也無數次的懷疑顧未寒的動機,明明之前他們也是敵人,恨不得互捅刀子的那種,可這次他又為什麼要救自己?
蘇子言沒想出一點頭緒,但是既然顧未寒都這麼做了,那知恩圖報的自己,又怎麼會做得比他差?
所以這次的普陀山秘境,他還真是非去不可了。
既然要去,那就隻能去找雲崕仙了。
蘇子言道:“毛毛,咱們去求師尊!”
小金毛笑了笑,“感覺在你眼裡師尊就是個工具人,要用到他的時候才想起他,平日裡則是能不見就不見。”
蘇子言沒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還不是因為他老板著臉,都這麼久了,我站在他身邊,還總感覺有些拘謹。”
“我知道的,但是你這樣拘謹,等下怎麼求他?求人辦事,你這種態度可不行。”
“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