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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氏人麵麵相覷。
巳時已過,金烏燦燦,廳堂之外是冬日裡難得的暖陽。
院中積雪未覆,薄薄一層,在陽光之下閃著晶瑩的光。
堂屋裡燒著薰籠,罩子上擺了幾塊焦黃的橘皮,讓室內有一種甜甜的暖香。
崔雲昭注意到這一點,心裡不自覺就放鬆了些許。
可她這邊神情越是放鬆,對麵的完顏氏越是嚴陣以待。
原本他們以為這崔氏女同那些高門貴女沒什麼不同,皆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慈悲心腸,麵對婆家這種事,不僅不會理會,反而還會嫌惡。
亦或者,因為他們想要拿崔雲昭的嫁妝,可能才會激起她的不滿。
但不滿也隻是不滿而已。
霍展當年不過運氣好,一步步高升至刺史,可他家中的這群女人,完顏氏可是清楚得很。
老太太一貫糊塗,林繡姑沒什麼頭腦,霍新枝又曾經被他們拿捏過。
簡而言之,都很好欺負。
所以完顏氏這一次來霍家,心裡揣著十拿九穩的篤定。
也正因此,他們沒有事前商議過要如何應對。
往常他們欺負起沒有根基的這些軍戶婦孺,大抵也都是先嚇唬再懷柔,每次都能成功。
一來二去,就成了習慣。
可現在崔雲昭不按套路出牌,她用自己的方式,直接扭轉了局麵。
恐嚇和威脅根本沒有用,崔雲昭要按道理來商談。
可到這份上,萬沒有退縮的地步。
再說,他們家確實很有底氣。
因為霍新枝就是**了,還打了一個前夫家中的孩童。
而霍檀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名聲。
想到這裡,完顏山看了一眼靳大娘子,靳大娘子則隻去看趙老太太。
老太太眼觀鼻,鼻觀心,她沉著臉,肯定在心裡計較得失。
崔雲昭輕笑了一聲:“家裡很忙的,我也很多事呢,貴府若是拿不出主意,我們今日可沒工夫商議。”
“萬一過幾日貴府的小郎君腿腳好了,就一點證據都沒了。”
崔雲昭聲音很溫柔,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由心驚。
“沒有證據的事,那就是汙蔑栽贓了,我這個人啊最是讀書知禮,往日裡曾讀過《周律刑統》,我來想想,栽贓是如何定罪的呢?”
崔雲昭一上來就彬彬有禮,她言笑晏晏的,瞧著很是和氣。
完顏氏一直都是同軍戶娘子接觸,根本不知道這種名門貴女是什麼模樣,現在聽她這一字一句的,心裡都知道今日的事不能善了。
可不能善了,也不能空手而歸。
趙老太太麵色一沉,冷冷看了一眼崔雲昭,然後才對靳大娘子道:“當家的,你來說。”
靳大娘子眼眸中閃過一絲喜悅,也不去看完顏山鐵青的臉色,直接就挺直胸膛看向崔雲昭。
“我們家由我來說,九娘子,如今人證物證俱在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靳大娘子也很聰明,直接就把事情定性,顯然是不敢再多說廢話,給對方可乘之機。
崔雲昭卻笑了一下。
她忽然回過頭,看向了霍成樸。
“十二郎,你願意站出來嗎?”
崔雲昭心裡很清楚,一個孩子在成長中會麵對很多事,十二郎從小就是去父親,身體又不好,沒有什麼玩伴,後來去了張家武學又遇到了欺淩,對於他而言,想要挺起胸膛,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變得很困難。
舊日的陰影總會籠罩在他身上,治不好的病體也讓他越發沒有心力。
他會慢慢的,在陰暗的屋舍裡,那麼痛苦而無用地過完一生。
但現在,崔雲昭卻不想讓他繼續瑟縮下去。
看看林繡姑,看看霍新枝,霍家沒有一個廢物。
霍成樸或許也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從事情一開始,霍成樸應該就有了心理準備,他一直站在崔雲昭身後,攥著拳頭,抿著嘴,用孩童的眼眸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長姐的害怕,看到了母親的眼淚,看到了兄長的憤怒。
都因為他。
皆因為他。
若非他懦弱無能,也不會引狼**,害的姐姐為他再麵對這些豺狼虎豹。
他心裡憤怒,怨恨,卻也依舊害怕。
他害怕慣了,沉默慣了,遇到事情隻會逃避。
他能做什麼呢?**。
可是現在,長嫂卻給了他另一條路。
是她,把他從泥沼裡救出來的,是她,給她找了那麼好的先生和書院。
也是她,現在又在指引他走另一條路。
或許,那條路充滿荊棘,但此刻的霍成樸,忽然就沒那麼害怕了。
他不想讓母親再哭了,不想讓長姐那樣痛苦地活著,而已不想事事都靠長兄,靠二哥。
他也是家裡的男人。
他應該撐起這個家。
霍成樸下意識抬起頭,用那雙期盼的眼眸看向崔雲昭。
他依舊沒有說話,但崔雲昭卻已經從他的眼神裡找到了答案。
崔雲昭徹底放下心來。
她倏然一笑,那笑容猶如三月春風,溫暖而和煦。
再回過頭時,她的目光卻重新染上了冬日的霜雪。
“十二郎,過▲????▲”
霍成樸沒有去管擔憂的霍成樟,他一步一步,站到了廳堂正中央。
早晨明媚的陽光落進屋來,星星點點,絲絲縷縷,雀躍地落在了霍成樸的腳尖。
霍成樸安靜看了一會兒天,目光所及,是站在門口,低著頭不說話的完顏聰。
曾經霍成樸以為他很高大,他可能一輩子都打不過他,可現在,霍成樸卻又覺得他如同小醜。
他才是個廢物。
遇到事情,隻會讓家中長輩為他出頭的廢物。
他沒有那麼可怕。
霍成樸站在那,小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他緊緊抿著
嘴唇,顯得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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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繡姑坐在兒子身後,看著他稚嫩的肩膀,眼底湧出淚意。
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小兒子跟以前不一樣了。
霍成樸一言不發,他忽然伸手解開了腰帶。
今日完顏氏的登門太過倉促,霍成樸還沒來得及穿好衣衫,隻簡單穿了件短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