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熙想通後便迅速轉身離開,還貼心地幫他們關好了門。
聞冬探頭過來:“裡麵怎麼啦?”
她招手讓她靠近,十分嚴肅地吩咐她:“你記好,就去寺邊那家風茗藥堂,要朱黎草三兩,冬青葉一兩,杏核兩錢,辛槐香半錢,再去挑斤新鮮的雪梨來,坐馬車去,儘快。”
聞冬有些愣神,接過遞來的銀子,一時呆滯。
葉明熙著急道:“記清楚沒?”
聞冬這才點頭:“記住了,可是……”
“剩下的回頭再說,”她打斷,“你快去買,儘快!”
一連催了幾次,聞冬這才領悟到緊急性,來不及問清事情原委,隻點頭:“我知道了。”
說罷便小跑離去。
葉明熙拿不準,方才慕箴病發時喘不上氣,卻又不似憋悶時漲的臉發通紅,反倒蒼白如紙。
沒有把脈,她也無法定奪所患何病,隻能先吩咐聞冬按照喘證抓藥,這個方子照理來說潤肺清氣,是個萬金油的良方。
聞冬去的很快,那藥堂離得最近,一炷香時間都沒到便回來了,她行事細心,還買了一套的藥罐和藥杵。
這麼一會功夫,裡屋的門還是沒開。
聞冬將火升起,葉明熙便開始挽起袖子配藥。
冬青葉和杏核都是治喘疾的,但是朱黎草通常是配來活血,辛槐香就更離譜了,味道辛辣,都是富貴人家拿來入菜的,這麼八竿子打不著的配方,方才去抓藥時都被大夫詢問許久。
聞冬有些囁嚅:“姑娘,你在配藥?”
這些劑量算三次的,葉明熙分好取出一份開始煮,有些漫不經心:“嗯。”
聞冬有些奇怪:“這是這些藥材…功效差的有些遠吧?姑娘從哪學來的。”
藥湯剛要沸時,她掀開蓋子看了眼,往裡丟了幾個雪梨塊,聞冬見了更是眼皮一跳。
“這…不會壞藥性嗎?”
從哪學的?
葉明熙望著搖曳的火苗,想起前世那個亦師亦友的先生。
那時的她望著晉修往藥爐中扔了幾塊辣椒,她也是聞冬一樣的反應,目瞪口呆:“你怎麼往我的藥裡加辣椒啊!毀了我的藥!”
晉修那時見她發火,隻是對著藥爐輕聲說:“明熙,你知道神農嘗百草嗎?”
“知道啊。”
晉修望著爐中火:“如果沒有人踏出嘗試的那一步,誰也分不清是解藥還是毒草。”
她當時聽完表情複雜:“你在拿我來做實驗?”
晉修聞言沉默了很久:“不是。”
他這才轉過身,神色晦暗地麵對她:“明熙,我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替你試過了,這是解藥。”
葉明熙這才看見,從不吃辣的晉神醫,唇角上火的燎泡。
她閉上眼,回過神來,對著聞冬笑了笑。
“不會,因為…我已經替他試過了。”
*
懷生開門的時候,院中滿是藥味,苦澀辛辣。
葉明熙起身:“怎麼樣了?”
懷生慘白著臉,有些被嚇住般點頭:“已經平複了……”
“我進去看看他。”
“姑娘!”
懷生一臉驚慌攔住她,苦口婆心:“姑娘,我家公子不願,您…給他留些體麵吧。”
葉明熙聞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過就是生病了,治就是了,怎麼就沒體麵了。”
她拍拍懷生的肩:“我學過醫術,你讓我進去替他看看,不然我實在放不下心,連覺也睡不安穩的。”
懷生咬牙,主要他也是在覺得慕箴可憐,如今好不容易有個關心他的,他是在不願趕人走。
於是他安靜退開,望了眼院中的藥爐:“姑娘還熬了藥?那我去拿個碗來。”
她想了想:“還要個香囊,你一起拿來。”
懷生走後,她自己進了屋。
屋內燭火儘數熄滅,屋子本就不透光,如今更顯幽深。
慕箴坐在凳上,斜靠在櫃門,手指像是脫力,虛搭在胸前,仍在小聲喘息著,像剛從鬼門關回來一趟般,整個人都被汗濕透,沒什麼生氣。
無力地瞥了一眼,見是明熙,絕望地閉上了眼。
“你彆怪懷生,”她走上前,坐在他身旁,“是我執意要進來的。”
“彆看我,”慕箴閉著眼,整個人都在顫抖,“我衣著不整,你,你彆看。”
隻是多出了些汗,胸口前有些褶皺,她沒看出哪裡衣著不整了。
葉明熙沒搭理他的話,隻問:“我想給你把脈。”
慕箴搖頭:“你回去吧。”
她麵無表情道:“你若是不給我把脈,我便日日都來普覺寺,還要大張旗鼓地來,用三五個喇叭邊走邊喊,我要去找慕家二公子……”
還沒說完,一截腕骨已經伸到她眼前,慕箴歎口氣,睜眼望她:“診吧。”
明熙伸出手,指尖觸在那瘦得驚心的腕上,隻覺冰涼一片。
乍然觸碰,筋疲力儘間,慕箴隻覺明熙的手指滾燙,就像是一團火,從自己的手腕一路燃燒,直直燒到自己心底。
他被燙得抬眼,一下望進她那雙明亮雙瞳。
心頭猶遭電擊,怦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