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莉亞緩慢地走出來。
她說:“不許你說瑪麗姐姐的壞話。”
人類的眼睛不會發出野獸般的光,此時情緒好像漸漸離她遠去了,她好像被一些奇異的念頭懾住,“人”的部分漸漸熄滅,“非人”的部分則開始閃爍。魔術師蔑視凡人,可無論如何他們認可自己是“人”,也認可凡人是“人”。
但西西莉亞好像不是這樣了。
奔逃的兩人此時已經褪去了魔術的偽裝,已經不再是兔子,然而在西西莉亞眼中,他們似乎又變成了兔子,並且還在不斷變化。
人類、兔子、草履蟲、石頭、無。
一切都將歸於無,那為什麼不是今天呢?
這個靠著■■■的犧牲才得以延續的世界,這個不值得眷戀的世界,這個充滿痛苦的世界,早就應該——
眼中的光漸漸
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東西,癲狂的笑容爬上了嘴角,西西莉亞突然感到長久以來困擾著自己的痛苦在這一刻突然遠去了,世界變得寂靜,色彩消失,變成了乾淨又沉寂的純白。
小兔子,奧爾加瑪麗第一次給她綁頭發的南瓜色發帶,房間明亮的燈光,握住自己的溫熱的手,韋恩莊園飄揚的花瓣雨,堅果派的香氣。一切都變得暗淡,一切都在快速的拉遠。
歸於虛無吧,我們一起,歸於永遠的幸福與安寧,沒有痛苦,沒有磨難,沒有憎恨,沒有死亡,隻有永恒的快樂。再也沒有人會遭遇不幸了,不幸從最初的概念被消滅,所有人都會擁有不滅的幸福。
是所有人都會幸福的世界。
胸前的吊墜閃光愈急,喚不回禦主的理智。
西西莉亞神色癡迷,嘴角是癲狂的笑,眼中飽含淚水。
魔力在指尖醞釀成一場雷暴,顫抖的手指指向了逃命的魔術師。
第一發炮彈——打偏了。另一隻手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最後關頭救了魔術師的命。她的雙手更加顫抖。
第二發已經箭在弦上。
“......救......”她喃喃:“救......”
光芒大盛,第二發雷暴如同流星,光芒都會將人灼痛。
飛射而出,向兩名魔術師直刺而去!
爆炸,高亮,騰起的煙塵,熱量隨著暴烈的風一起猛吹過來,打得人忍不住退後一步。
她的神智在這一刻突然精明了過來,醞釀的第三發雷暴立刻消散,西西莉亞下意識的向前走了一步。
......死了嗎?
她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沒有多少實感,更像是在高壓的海底看到了這一切,聲音和影像隔著咕嚕嚕的水泡變得不真切,心中隻剩下怪異的後怕。
現在她拚命地眺望爆炸中心,心中已經篤定,那兩個人在這樣的攻擊之下絕無可能生還。
......所以,是死了嗎?
真奇怪,之前明明那麼堅定的要他們兩個人的命,但是現在突然感覺惴惴不安起來。
有人從煙霧的中央緩步走出。
這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戰靴踩在粗糲的地麵,發出才在厚雪上一般咯吱咯吱的聲音,穿著夾克的男人稍微活動了一下肩膀,他終於走出煙塵。
“怎麼像個瞪羚。”他說:“看到我這麼緊張嗎。”
西西莉亞說不出話。她訥訥,看了看升騰的蘑菇雲,又看了看煙塵,又指那兩個魔術師,過多的信息一下雜糅在大腦裡,叫人不知所措,最終一直到他走近,走到她的麵前,西西莉亞沒說出一句話。
近得能看見他他鞋帶打成的結,褲腳上的灰塵,捆在腿上的槍帶,還有那把曾經教她“仁慈”的改裝槍。
留給沉默的時間已經足夠,這個男人在耐心方麵時好時壞,顯然他不打算繼續等待,於是帶著戰術手套的手捏著西西莉亞的臉頰,把她低垂的頭抬起來。
“做錯事情之後低著頭不說話,我有這麼教過你嗎。”
西西莉亞:“......你怎麼在這裡啊。”
戰術手套粗糲的表麵磨得人臉頰難受,她揉著自己的臉頰,眼睛不太自然的想要看向彆處,在他手指點在大腿槍套上的時候立刻又移了回來。
西西莉亞,小聲:“我還以為迦勒底的從者已經全部被遣散了。”
但是無論如何。
她悶悶的張開手臂,抱住他:“謝謝你騎士,不管怎麼樣,謝謝你出現在這裡。”
阿卡姆騎士不習慣回應彆人的擁抱,現在也不例外。但他允許了這個任性的行為,原本按在槍套上的手按在了西西莉亞的頭頂。
“我聽到你在叫我。”騎士說:“好久不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