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上去揍田鶴年,薛壽平死死抱住了他。
薛壽平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公子的遺體和蟾園裡的我會收葬的,一會我打掩護,你帶大小姐偷偷從後門走。”
薛壽平接著假意叱他不可放肆,又奉承了田鶴年幾句,說叫大小姐去洗把臉再來伺候衙內,從腰下拿出鑰匙來說先請衙內去開庫房,瞧瞧鋪子裡的典當物。
馬栓在恒通典店前的馬樁上,田鶴年帶來的爪牙有幾個正笑嘻嘻的圍著馬誇它膘肥體壯。
他和大小姐隻能用腿逃跑。
薛壽平七八歲的兒子一會從後麵狂追了上來,喘著大氣從懷裡掏出兩個大銀錠來塞給大小姐,又頭也不回跑回去了。
遭了這樣大的變故,連受了幾場驚嚇,一路又要跋山涉水,餐風宿露,他以為這個嬌氣的大小姐會崩潰大哭,會喊苦會喊累會不肯走路。
但她沒有,她默默跟著自己,叫她走路她就走路,讓她休息她就休息,給她東西她就吃,不說話也不哭,就像個活死人一樣。
她生得太美,一路惹人側目,她就知道往自己臉上抹上泥巴,抹著抹著竟哭出聲了。
他看到她終於哭了,心裡反而鬆了口大氣。
縱橫的淚水打濕泥巴,一道痕疊一道痕,又臟又醜,那張小臉詭異而滑稽。
他聽聞過大小姐為人愛美又有潔癖,可眼下的她渾不在乎了。
一路上她會在她自己都無知覺中流下眼淚,有時連睡夢中都還在哭。
一個深夜裡,她裹著條破氈睡著,篝火照在她臉上,他看見她滿臉的淚光,心裡有一個奇怪的聲音說道:“啊,她和你一樣,她也是孤兒了。”
大小姐已出嫁做婦人了,但其實不過十五歲。
洛陽去成都,路途遙遠,他們所有的家當,是大小姐隨身戴的幾件首飾和薛壽平兒子送來的一百兩銀子。
天下已亂,糧食價比黃金,他們的盤纏撐不了多久,他隻能去打些野味來果腹。
他曾聽寶鏡娘說過,大小姐一日的夥食花費,就可以供蟾園一整園子的人吃上一個月。
可到山窮水儘之時,青蛙竹鼠她也麵不改色吃下去了。
千嬌百媚的牡丹花被暴風雨打落了所有花瓣,但還是頑強活著。
入了益州界麵,天府之土,確實是太小寶鄉,外邊已經亂到人吃人的田地,益州的百姓還能安居樂業。
就快到成都了,他突然發起了高燒,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嘴裡發苦,他想睡他不敢睡,他還沒把大小姐送到蕭珩公子那裡。
可他實在是太累了,他突然間又想,洛陽到這那麼遠的路她都走了,前麵再一小程子路就到成都了,她可比想象的還要堅強,她自己一個人也是能行的。
他就像一張被拉滿的弓,一直死死繃著,這個念頭叫他放鬆了下來,他就徹底昏睡過去了。
他以為大小姐就撇下他走了,可是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