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款遊戲的問題和bug非常多，我們買回去之後，需要對它回爐重造，這還得一大筆的研發經費。”
謝雲帆不動聲色地聽他說話。
談判之前打壓對手，典型的職場PUA方式，讓你覺得自己很糟糕，我們願意跟你合作是你的榮幸，從而壓低價格。
“3000萬買斷已經不低了。謝總，夢之翼是國內最大的全息遊戲開發商，借助我們的平台，你這遊戲才有可能起死回生，對吧？一堆數據，你留著不賣，也沒什麼用啊！”
“……”謝星河在桌下用力攥住了拳頭。葉騰話裡話外一直在貶低這款遊戲，仿佛他來找謝星河談合作，是對謝星河的一種“恩賜”。
這讓謝星河覺得異常恥辱。自己耗費心血做出來的遊戲，被對方說得一文不值。
就在他想發火的那一刻，桌下的手突然被輕輕握住，謝星河回頭一看，對上弟弟冷靜溫和的眼眸。
他的火氣瞬間消了。
今天不能衝動，穩住，聽聽雲帆怎麼說吧。
果然，下一刻就聽謝雲帆微笑著開口道：“葉總，我們當然知道《格鬥大師》不夠完善，但很多問題都可以通過數值調整來修複。《機甲學徒》能火遍全世界，說明，格鬥類的遊戲還是非常有前景的，對不對？”
他看向葉騰，目光誠懇又溫和。
葉騰不自覺地被他帶跑偏了：“那是當然！”
話音剛落，又覺得自己一時口誤，急忙挽尊道：“格鬥遊戲是有前景，咳，但格鬥大師回爐重造，我們這邊的研發成本很高啊！上市之後能不能盈利，還是個未知數，所以，我們需要承擔大量的風險。”
謝雲帆道：“據我所知，《機甲學徒》每個月的流水都能破億，如果《格鬥大師》成功上市，修複之前的bug，這款遊戲的盈利能力絕對不會差的。哪怕減半，一個月幾千萬也不成問題。”
“所以，3000萬買斷的價格我們沒法接受。”
“如果葉總真有誠意合作，我們可以聯合研發。我跟我哥哥負責遊戲的策劃監製，夢之翼提供全息遊戲艙平台，我們將《格鬥大師》開發成夢之翼的獨占遊戲，利潤，五五分成怎麼樣？”
聽弟弟冷靜地說出這段話，謝星河驚呆了。
葉騰差點把嘴裡的茶噴出來。
五五分成？你在搞笑嗎！夢之翼提供全息遊戲艙平台，你們白拿50%的利潤？這他媽把夢之翼當成給你打工的了？
葉騰放下杯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小朋友，你彆開玩笑，你還在讀大學，是不是不太清楚行規？那個……謝總，你的意見呢？”
他看向謝星河。
謝星河挺直脊背，嚴肅地道：“我弟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葉騰：“？？？？”
你們兄弟倆逗我玩呢？！
謝雲帆看了哥哥一眼，繼續說：“我沒開玩笑。全息遊戲競爭激烈，夢之翼目前的全息遊戲《大玩家》《寵物樂園》，都是娛樂休閒向。格鬥類遊戲，其實是貴公司的短板吧。”
葉騰：“……”
謝雲帆目光誠懇：“買下《格鬥大師》是你們當前的最優選擇，畢竟《格鬥大師》的所有美術、音樂、甚至程序資源都是現成的，買回去改一改數據，短期內就能上市。比起做一款新遊戲來說，投資能少個九成，對嗎？”
葉騰：“……”
“我們需要夢之翼協助完成遊戲的研發，而貴公司也需要我們的遊戲來拓展市場，我們雙方是互惠互利的關係。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公平合作？”
明明你們公司也很需要《格鬥大師》，才會急著收購！
為什麼不能給對方最起碼的尊重和公平？
謝星河聽到這裡，眼眶不禁有些酸澀，他很慶幸弟弟跟他一起來談判了，如果是他，是沒有底氣說出這些話的。
葉騰的笑容漸漸消失。
因為，謝雲帆確實短短幾句戳中了要害。
以前談判的時候，遇到的同行都對他恭恭敬敬。他身為夢之翼集團負責版權的副總，走到哪裡都是被人捧著的。
突然遇到謝雲帆這樣的硬茬，他一時有些無語。
敢跟夢之翼談五五分的人，國內還沒出現過。
葉騰臉色沉了沉，耐著性子道：“五五分不可能，如果你們一定要談分成，夢之翼能接受的底線是二八分，我們占八成。你要知道，夢之翼是國內最大的遊戲商，我們的全息遊戲艙已經賣出了2000多萬台！”
國內全息遊戲艙的持有量目前也才幾千萬，夢之翼的用戶基數確實是數一數二的。
謝雲帆道：“我知道夢之翼的實力，但是葉總，我們這款遊戲的玩法和創意也是目前市麵上絕無僅有的。如果夢之翼願意全平台推廣，配合宣傳，六四分成，純利潤占四成是我們的底線，不能再低了。”
“……”葉騰強忍著怒氣，笑道：“以我們夢之翼的地位，想做格鬥遊戲的話，合作對象的選擇還有很多。我是看在謝總的麵子上才找你們談的，星雲集團已經破產，這遊戲的數據，你不賣，自己也沒能力研發了不是嗎？不如賣給我們，你也能賺個好名聲。”
謝雲帆淡淡道：“如果葉總帶著這樣的想法，確實沒法談下去了。”
謝星河見弟弟神色堅決，立刻站起來，道：“葉總，今天就先這樣吧，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葉騰道：“你回去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想通了隨時聯係我。你弟弟還年輕，沒什麼經驗和閱曆，這種大事還是當哥哥的做主吧？”
謝星河點了點頭，道：“葉總，您要是想通了，也隨時聯係我啊。”
葉騰：“……”
謝星河和謝雲帆轉身離開了夢之翼集團。
一走出大門，謝星河就低聲罵道：“今天幸好有你在，把他給懟了回去。葉騰這個王八蛋，之前幾次談判的時候，也是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謝雲帆說：“哥，大公司高傲慣了，看不起我們，我們沒必要受這個氣。格鬥大師的盈利能力不會差的，他們不合作是他們的損失。”
謝星河心情好多了：“嗯，哥請你吃飯吧！想吃什麼？”
謝雲帆道：“吃火鍋吧，冬天適合火鍋。”
兄弟兩人吃了午飯，緊跟著又開車來到附近的一家高檔餐廳。
下午兩點，葉騰推門走進VIP-1號包間。
一進門，就看見兩張熟悉的臉。
謝星河跟謝雲帆？這對兄弟怎麼在這？！
葉騰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走錯，回頭又看了眼房間號……沒看錯啊？
謝雲帆微笑著站起來，伸出手道：“葉總您好，我是揚帆工作室的負責人，咱們又見麵了。”
葉騰：“……”
剛剛談崩，下午又接著談？
這不是很尷尬嗎？！
***
【三合一、談判結束】
從不同的會麵地點就可以看出，葉騰對《格鬥大師》和《地府迷宮》是區彆對待的。
格鬥大師，一款失敗的作品，謝星河在他眼裡也是個不值一提的“失敗者”，所以，他對謝星河並沒有多少尊重。他收購這款遊戲，是抱著“你都破產了還不趕緊賣”的心態，談判的時候也高高在上。
揚帆工作室不一樣，新成立的工作室，做出了寒假的黑馬小爆款，腦洞大，前途無量。他摸不清這家工作室的底牌，所以，初次見麵他約在了餐廳包間，想著外麵聊的話能放鬆一些。
沒想到，揚帆工作室的老板，居然就是謝星河的弟弟？
這太讓人意外了。
葉騰畢竟是老油條，隻尷尬了兩秒，就迅速調整好心態，笑容爽朗地伸出手道：“真巧！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居然能研發出《地府迷宮》這樣的爆款遊戲。我就說，上午聽你侃侃而談，懂得真多啊。”
謝星河很想翻白眼。你上午還說“小孩子沒社會經驗”，改口改得可真快。
謝雲帆神色不變，指了指座位道：“葉總請坐。”
葉騰和助理一起坐了下來，好奇地問：“你們工作室的其他人呢？我之前還說，請你們一起吃個飯來著。”
謝雲帆道：“揚帆工作室，目前就我一個人。”
葉騰神色微變。
他剛說什麼？工作室就他一個人？手遊之家暢銷榜第七名的遊戲，居然是他一個人的作品？
謝雲帆解釋道：“美術、音樂之類的素材，都是花錢買的，他們並不是揚帆工作室的正式員工，總策劃就我一個人，程序是我寫的。”
葉騰沉默片刻，他不敢相信麵前這個年輕人，居然能製作出《地府迷宮》這樣的爆款遊戲，能做出風格獨特的暢銷單機手遊，這可是難得一遇的奇才。
謝星河看著挺廢物的，這弟弟倒還真有點本事呢？
葉騰一改之前的態度，語氣和善地說道：“關於《格鬥大師》，實在是抱歉，我中午剛給總部打過電話，六四分這樣的比例，總部沒法通過，畢竟是大項目，啟動資金要上億的，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
他肯定沒打電話，隻是找個台階下。
謝雲帆沒有戳穿他，轉移話題道：“沒關係，我們談談《地府迷宮》吧，葉總覺得，什麼樣的合作形式比較好？”
葉騰笑容溫和：“我看得出來，你很討厭買斷，更想聯合研發對吧？這款遊戲是你的創意，所以，聯合研發的形式我能接受。利潤分成可以慢慢談，我這邊也能在權限範圍內，給你最大的讓步。”
謝雲帆道：“我的想法是，夢之翼挑一些人給我，成立地府迷宮遊戲專組，隻負責研發全息版的地府。我會在全息版本裡增加更多的玩法和NPC，完善整個地府的設計。所以，這個遊戲我必須擔任總策劃。”
葉騰怔了怔——也就是說，夢之翼出人、出力，謝雲帆當項目總策劃？成立的遊戲研發小組，所有人全都要聽他的？
空降一個總策劃？你沒搞錯吧？
製作組那邊恐怕要鬨翻天！
葉騰無語極了：“你這個條件，應該沒幾家公司願意接受。我們公司內部比較複雜，不同的小組負責不同的遊戲，還有內部競爭製度，你空降當項目策劃，讓所有人聽你的，怎麼可能啊？”
謝雲帆道：“但地府迷宮這款遊戲，隻有我能做出來。我把遊戲交給你們，你們能完成嗎？你們知道地府還有多少個NPC沒有出現嗎？知道每一層地獄的來曆嗎？”
葉騰：“這……”
這確實是不知道。
然而，空降一位項目策劃，夢之翼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
夢之翼的升職製度都是論資排輩的，如果讓謝雲帆空降，其他項目的負責人會怎麼想？他們在公司熬了好多年才能有的地位，結果，謝雲帆一個20歲出頭的大學生，直接當項目負責人？
他們會高興嗎？投訴信都能給你寫一籮筐。
何況把夢之翼的美術、工程師、文案等等人才調去給寫雲帆當手下，這些人也不會服氣的。
葉騰思考片刻，說道：“要不這樣，你把遊戲的設計思路告訴我們的策劃，然後，你以項目副總監的身份加入夢之翼，協助他來完成？”
謝雲帆搖頭：“不行。這款遊戲必須我說了算，地府迷宮要怎麼改，到時候該怎麼盈利，都要由我親自決定，這是我的底線。利潤方麵，我可以讓步，但話語權不能讓步。”
這款遊戲很特殊，是來自異世界的傳說，這個世界的人沒法完成。他不想將地府迷宮交到彆人的手裡，那絕對會毀了這款遊戲的。
葉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無疑是他經曆過的最讓人生氣的談判。
上午談格鬥大師，大言不慚要利潤五五分；下午談地府迷宮，居然要空降到夢之翼當項目策劃，讓夢之翼的員工都聽他的？
我們公司的人憑什麼聽你的啊？你是不是做夢還沒睡醒？
葉騰有些生氣，又有些好笑，他覺得這個謝雲帆帶著一種初入社會的愚蠢和天真。
葉騰無奈道：“你這個條件，我們公司是不可能答應的。”
謝雲帆道：“我能理解。看來是沒法合作了？”
葉騰站了起來：“嗯，以後如果有新遊戲，想開發全息版本的話，歡迎你再聯係我哦。”
謝雲帆起身跟他握了握手：“好的葉總，有機會再見。”
……
談判不歡而散，兩個項目都談黃了。
謝星河也覺得弟弟的條件太難讓人接受，但他能理解弟弟的堅持——寧可不賣，也不想毀了遊戲。
或許，這是他們兄弟倆唯一的共同點吧。
奇怪的是，回家的路上兩人並沒有“談判失敗”的沮喪，反而覺得很輕鬆。畢竟，夢之翼也不是很有誠意的合作對象，談崩就談崩吧。
謝星河拍了拍弟弟的肩：“你現在賺了十幾倍的利潤，已經是很好的開局了，慢慢來。”
謝雲帆神色淡定，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不急。我打算把地府迷宮的利潤先提出來，我之前隻租了一間公寓辦公，今天去了夢之翼後，挺羨慕他們的工作環境的。”
謝星河了然道：“你想租個寫字樓辦公嗎？”
謝雲帆道：“工作室以後肯定要招人的，我那個單身公寓太小了，我想租一層寫字樓，500平以上，能容納百人左右的團隊一起辦公，租好了再重新裝修一下，為將來開公司做準備。”
謝星河爽快地說：“這個好辦啊，哥有經驗，租房裝修都包在我身上！”
兄弟兩人相視一笑。
星雲集團的辦公樓早已人去樓空，連商標都摘掉了，公司宣布破產的那一刻，很多人都覺得謝家會完蛋。
應該沒人想到，他們兄弟會從零開始，重新來過吧？謝星河深吸口氣，看向弟弟的目光難得溫和。
這次重新創業，起始資金隻有幾千萬，不像他當年那樣幾個億的往裡砸。
正因為失敗過一次，從頭開始，他們的每一步，都要走得更加小心謹慎。
這次，謝雲帆才是主導。
他願意聽弟弟的安排，儘全力幫助弟弟。
謝雲帆不管是做生意的頭腦、還是做遊戲的思路，都比他強了太多，他甘願當這個助手。
不用自己動腦，被弟弟帶飛的感覺，其實還挺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