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為難的軍團長(2 / 2)

格雷恩愕然。繼而,他們相視開懷大笑。

清涼的風吹拂著他們的臉,星星一閃一閃,就像陪著他們一起在笑。

菲洛團長回到軍團長的營帳中。近衛軍的首領正在帳中來回踱步,聽到腳步聲卻連頭都沒有回。近衛軍的老兵暗暗歎了一口氣。

他低聲說道:“殿下,他們還在堅持。而且我相信,他們沒有你的命令,真得不會撤離哨位。”他看著麵色凝重的王子,字斟句酌,“而且,他們拒絕了我帶給他們的水。當然,我並沒有告訴他們,是你讓我送去的。”

瑪爾斯王子擺擺手,菲洛欲言又止。看到年輕的軍團長陷入沉思,他輕輕走出了營帳。

大帳裡空無一人,瑪爾斯卻焦躁不安,心力交瘁。才短短的兩天,他比指揮了一場重大的戰役還要累。他望著空蕩蕩的營帳,突然感到無助和孤獨。

他問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接下來,他又該怎麼辦呢?年輕的王子舉棋不定。

如果說每個孩子都有兒時的玩伴,那麼,他,就是孤獨的。如果不是有個和他年齡相仿的格雷恩陪著他,空曠冷清的王宮大殿,如同死寂的墳墓。

國王和王後無疑是很愛他的。他敢說,他們像所有的父母一樣,愛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們總是很忙,偌大的王宮花園空有鮮花美景,卻不能讓他快樂起來。

直到有一天,母親給他帶來了格雷恩。她用同樣關愛的眼神看著他們,讓他們做好朋友。

他很開心,卻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很快,他就發現,小格雷恩比起那些謹小慎微的侍衛仆從們有趣多了。他看著格雷恩爬上花園的圍牆,或者抱著粗大的無花果樹,爬到最高的枝頭向他招手。他還敢挽起褲腿跑到池塘撈魚,以至於雙腿雙腳都沾滿了爛泥。

如果他也那麼做,遠遠盯著他們的侍衛就會跑過來阻止他。他們對他畢恭畢敬,隻能大聲訓斥格雷恩。每當這時,格雷恩就會一溜煙跑開了,留下他一個人,聽侍衛大臣們苦心訓教,要他時刻不要忘記,自己是阿波多利的王子。

有時他也會因不耐煩而發火。可是,母親永遠站在他們一邊。每當他要發作時,想到母親嚴厲的眼神,隻能喟然長歎。就像他的叔叔那樣。

叔叔偶爾會在後花園散步,看到他,就會把他抱在膝上,看著他的眼睛。然後,長長地歎息著。

一時之間,他想起了許多。他不禁又長歎了一聲,心亂如麻。

既然他不能隨心所欲,他也不容許格雷恩在他麵前做以前同樣膽大出格的事情。可是,格雷恩和他一樣倔強。就像不知道,他隻是個園丁與廚娘的孩子。

他才是阿波多利群星和月亮拱繞的太陽啊。

他要讓格雷恩知道,他有權命令他服從自己。而格雷恩卻從不肯屈服。

數不清小小年紀的他們打過多少次架了。渾身泥土,衣服也被撕破,有時候臉上還會帶著一絲青腫的痕跡。園丁老格納爾看到總是會訓斥他頑皮的兒子。小格雷恩被誠惶誠恐的老園丁按在膝頭打屁股的時候,他一開始會幸災樂禍。繼而索然無味。

他並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小格雷恩受到懲罰。把格雷恩打倒在地,是他一天最開心的事情。隻是,比他略略瘦小的格雷恩,卻很不好對付。他經常也會被格雷恩按到在地,幾經掙紮也不得翻身,不得不屈辱地向格雷恩服輸投降。

可是,他們還是朋友。他們並不總是在打架。

他們一起跟著雷多先生學習,那是他們最安靜的時候。好動頑皮的他們,難得都那麼喜歡讀書上課。老雷多也總是對國王和王後說起,這兩個孩子是他教過的最聰慧機靈的學生了。鑒於他對兩個孩子的喜愛,他也會經常讓他們得到更多遊戲的時間。這時,他們就會手牽手在大殿遊逛,或者在神像後麵探尋,以期找到不知道什麼人什麼時候會遺落在那裡的寶藏。

他還記得,如果他們鬨出太大的動靜,國王有時也會聽到。他會讓侍衛把他們帶到他身邊,然後拉著少年們的手,和藹地和他們說說話。

“格雷恩,等你長大了,就做瑪爾斯王子忠心的侍衛吧。”

他總是傲慢地說:“我才不要他做我的侍衛呢。他連我都打不過。”

他還記得,父親把他抱在懷裡親吻著他的臉龐,對他說:“你要記住,瑪爾斯—單靠自己一個人,是無法做一個好國王的。你需要朋友的支持。格雷恩,你長大了,願意做瑪爾斯王子的侍衛嗎?保衛他,也保衛阿波多利所有的人?”

“是的,陛下。我願意!”

格雷恩說過的話,言猶在耳。

他們都已經長大。他依然是王子,格雷恩卻要成為他麾下的一名中隊長。

小格雷恩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叔叔也在不久後離開了王宮,離開了阿波多利。他又變成了形單影隻的一個人。

從他慢慢懂事,就再也沒有看到過父親慈愛的目光。父親對待他總是很嚴厲。他很委屈,母親總會慈祥地安慰他。因為他注定要成為大陸最強大國家的君王,父親嚴格地要求他,是理所當然的。

他十五歲就參加了近衛軍,為了近衛軍嘔心瀝血,日夜操勞。他努力在父親麵前表現得更出色,近衛軍團在他的領導下,威名遠播,成為阿波多利的驕傲,隻為換來父親寥寥數語的讚揚。

即使這樣,很少見到父親的他卻總能發現,父親看到他,總是心事重重。

他的眼神閃爍不定。冷漠,懷疑,憎惡。還有點兒……害怕?

沒錯,是“害怕”!他突然冒出這個念頭。隻是他不明白,一個父親,為什麼會害怕深愛著他的兒子呢?

格雷恩回來了。他一開始聽到消息時並非毫無喜色。而且父親對他讚賞有加,幾乎立刻就被任命為近衛軍中隊長。要知道,自己剛剛加入近衛軍時,也是做過幾個月的士兵,通過他不懈的努力,慢慢成長起來,博得了大家的信任。之後才一躍而為騎士團長。

難道,格雷恩比他更出色嗎?父親難道比自己更了解格雷恩嗎?一想到這裡,他心痛不已。

是的,格雷恩和以前一模一樣。冷靜,堅強。而且,固執。

他原本就沒打算能輕易讓格雷恩屈服。他知道,格雷恩是個驕傲和愛惜名譽的人,如果他感到受到侮辱,說不定會憤然離開近衛軍。那樣最好不過了。

可是,格雷恩絲毫沒有被他的冷遇和刁難折服。他甚至津津有味地做起了哨兵。

他已經聽到侍從們在背後偷偷議論,他們都很佩服格雷恩,欽佩他鋼鐵般的身軀和意誌。

他必須做出決定了。

又一個白天到來了。格雷恩和特林維爾依舊精神飽滿。軍營的號角剛響起第一聲,他們已經打開了大門。近衛軍騎兵從他們身邊經過,更多的人開始回頭注視著他們。

年輕的軍團長騎著白馬,身邊簇擁著如狼似虎的軍官侍從。他經過哨兵身邊時,連頭都沒有回。

兩個鐵打似的哨兵卻站得更加挺拔了。

他突然勒住坐騎,對令旗官說道:“去傳我的命令—中隊長格雷恩和士兵特林維爾,可以撤離哨位了。如果他們願意的話,明天就讓他們參加第一中隊的訓練。”

令旗官剛聽到軍團長的命令就撥轉馬頭。雖然他們並沒有跑出多遠,他還是給了坐騎狠狠一鞭子,好讓它跑得更快些。

格雷恩望著令旗官喜悅的眼神,他問:“是軍團長閣下親自下的命名嗎?”

“當然,還能有誰!快去休息吧。今天,你們不必參加訓練。去好好睡一覺吧。這幾天夠你們受的了!”他笑著回答了他的疑問。

格雷恩和特林維爾昂首敬禮,大聲說道:“中隊長格雷恩,士兵特林維爾,奉命撤離哨位。”

他們走在大營裡,看到他們的人都為之側目。特林維爾看到他們的目光,不由滿心喜悅。他把腳步聲踩的響亮無比,高昂著頭,仿佛在說:“等著瞧吧,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他們剛剛走進營房,特林維爾就興奮地說道:“格雷恩,你說的沒錯,你看到他們的眼神了嗎?你看到了嗎?現在他們該知道了,大個子維卡是何許人也了!”

格雷恩沒有回答。特林維爾回頭看時,格雷恩早已不聲不響地合衣躺在床上睡著了。他得意地說:“這次,是我贏了……”話音未落,他一頭栽倒在地,鼾聲如雷。

格雷恩加入近衛軍可以說是被迫的。但是當他真的加入後,仍然為軍隊的生活所吸引。憑心而論,他從沒見過哪裡還有這樣的軍隊—裝備精良,自信滿滿。

每個士兵都相信自己的軍隊是無敵於天下的。格雷恩雖然不像他的士兵們那樣直白表露,內心深處也深以為然。剛剛加入到這支偉大的軍隊,他就對阿波多利的近衛軍充滿了敬意。

特林維爾也好像找到了生活的全部樂趣。他健壯的身軀、充沛的體力和昂揚的精神,仿佛完全就是為了近衛軍而生。近衛軍嚴格刻苦的訓練,對他來說不過是餐前一點小小的熱身,好像隻是為了能給自已一個好胃口,他才會參加似的。他的勇猛無畏、豪爽開朗,很快就在士兵中贏得了尊重。

要知道,這些第一中隊傲慢的勇士們從未見過像他一樣威猛的壯士。格雷恩對此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特林維爾在士兵中博得的尊重和愛戴,他更是由衷的高興。

特林維爾也總是對他說:“我現在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他們說我‘像’個驕傲的近衛軍士兵時我會生氣。因為他們不是在說,你‘是’個驕傲的近衛軍士兵啊!”

每當這時,他總是喜形於色。格雷恩喜歡看到朋友開心的樣子。但他還是說:“老朋友,我隻是提醒你。千萬不要以為這是打架帶給你的好處。士兵最美好的品德是忠誠和勇敢。”

“當然,我知道了。”特林維爾還是笑得合不攏嘴。“可是,軍隊裡不就是打架的地方嗎?不是嗎?唉,格雷恩啊,那可真是美中不足啊。”

格雷恩則聳聳肩,無奈而慶幸地搖搖頭:“幸好不是。”

近衛軍的生活緊張嚴苛,卻絲毫不會令他們感到乏味。經過哨位風波,他們在近衛軍士兵眼中,已然聲名鵲起,卻不儘然是敬佩,還有敵視。

不但是其他近衛軍士兵,即使第一中隊的士兵中,仍然殘存著對他們的生疏和排斥。眼前的境地,格雷恩早有預感。他並不想責怪那些士兵。

如果說抗拒瑪爾斯軍團長是情非得已,如果他不想在還未加入近衛軍時就被迫退出,他隻能那樣做。從另一方麵來說,他的傲上在他忠實的朋友特林維爾眼裡,無疑是充滿著陽剛之氣,讓他敬服不已。可在眾多士兵眼裡,卻是對他們的軍神—瑪爾斯王子的蔑視和褻瀆。

格雷恩深知這一點。他在等待著合適的時機,向他的士兵們展示他會是一個合格的中隊長,並且希望得到所有士兵的認可。

雖然他一直在等待,機會還是來的太快。當然,對於近衛軍的數代軍團長和他們的士兵來說,這個機會,他們已經等了許多年。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