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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一道天雷
臨近秋末冬初,禹市的天氣混沌陰沉,斷斷續續的綿綿細雨持續了整整一周。
整座城市冷得出奇。
“請全體肅靜,向席偉同誌遺體默哀。”
話音一落,現場頓時鴉雀無聲,連飄落的雨滴都主動配合停了下來,沉重的氛圍撲麵而來。
到場的人整齊地閉上眼,低下頭,致敬逝去的人。
唯獨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冰冷的墓碑。
男孩不哭不鬨,腰板兒挺得板直,小小年紀身上卻有著從容不迫的冷靜和沉穩。特彆是那雙伶俐的眼睛,除了哀傷難過的情緒,還有些許的恨意和無奈。
騙子。
席荊在心裡怒罵著自己的親爹。
說好生日帶他去海洋公園玩的,結果老男人居然食言了,還不負責任地丟下他走了。
除此之外,席荊卻說不出太多的怨言。他望著墓碑上不會說話的遺照,照片上正直英俊的嚴肅臉,是他一直以來崇拜的模樣。
席荊自小就知道他的父親不同於普通百姓,而是個為人民服務的警察,還是一名隨時需要出生入死的刑警。席荊曾經仰望身穿警服一身正氣的席偉,由心而生感到驕傲和敬佩。
哪怕是陪在身邊的時間少之又少,他依然以父親的職業為榮。
席偉常說,“我的生命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整個國家。”
事實也是如此。
兩個月前,席偉接到緊急任務,離開前他答應席荊,等他回來一家三口出去玩。
然而,天不遂人願,席偉發生意外。
他的生命停在了36歲,應了他自己的話,此生奉獻給了國家。
諷刺的是他的死竟然成為了一樁警方無法破解的懸案。死相詭異,凶手不明,動機不清,隻剩下一具殘破不堪的軀體。
葬禮接近尾聲,天色越發的黑。
參加葬禮的眾人先後離場,臨彆前不忘和家屬禮貌寒暄,順便送上“節哀”二字。
安慰的話,席荊早已聽得麻木。他站在原地,手摸著墓碑,與照片中的男人四目相對,內心祈禱老天開眼,讓他可以找到凶手,為父報仇。
請求的話反反複複在心底重複。
忽然,烏黑的天色仿佛被一把巨斧劈開,將天空一分為二,裂縫中透出一束耀眼的白光瞬間照亮整個大地,但光亮轉瞬即逝,天再次暗下來。
下一秒“轟”一聲,一道天雷震耳欲聾,響徹四方,屏蔽周遭所有的雜音。
席荊應聲而倒,人當場昏迷不醒。
“啊!”
“席荊!”
“快,叫救護車。”
...
尖叫,呼喊,警笛.....各色聲音交錯,無法分辨。安靜有序的葬禮現場瞬間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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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十月,不同以往,今年禹市的冬天來得比往常早了一些。
清早,寒意逼人,路上的行人一個個裹上了大衣,抵抗冷空氣的侵襲。
席荊起床洗漱,稍稍理了理妝容,確認鏡子中的自己沒平日那麼邋遢後出了家門。
席荊穿著警服,整個人顯得十分乾練。他戴了一雙白手套,手持兩束白色菊花,特意和警局告了半天假,孤身一人來到墓園,祭拜他的父母。
席荊用手提起褲腳,半蹲在兩人的墓碑中間,將兩束花分彆放在兩個墓碑前,說道:“爸,媽,我來看你們了。”
類似的話說過不知多少次。
時間一晃,已是十八年。
當年父親席偉去世不到半年,母親葛蘭婷因無法承受愛人離世的痛苦,選擇用服藥自殺的方式結束生命。自此他成了孤兒,寄人籬下,最後被席偉的同事撫養長大。
人人都道他的父母是模範夫妻,但在席荊的心中他們作為父母連合格都算不上。
這些年,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父母的印象越來越模糊。
童年的那些美好回憶,漸漸不再被想起,而是一點點淡忘。他隻記得他們是自己的爸媽,給了自己生命,但也同時拋棄了自己。
非要算的話,大概是功過相抵。
如今,逝者已矣,席荊無從計較太多。他欣然接受了上天給他安排的命運,用他的話來說這是一場關於活著的修行。
席荊和過去每次來一樣,講了講近期警局發生的事情,讓兩人知道他的近況,算是一個交代。
自父母離世,席荊就立誌要成為警察,尋得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為父親的死討一個公道。
席荊用行動證明了自己可以。父母去世十年後,他順利考上了全國最好的警校,之後以優秀的成績畢業,回到禹市警局工作,繼承了父親的警號。現在他子承父業,成為了一名出色的刑警。
“我一定會抓到害死你的凶手。”席荊一如既往向父母承諾。
短暫的悼念後,席荊起身給兩人鞠了一躬,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墓園。
席荊剛回到車上,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席荊掃了眼來電人,是郝亮,當即接通了電話。
“喂,耗子,有事嗎?”席荊一手握著電話,一手將鑰匙插進鎖孔。
“有。王隊讓我問你什麼時候能回來?”郝亮聲音急促,一聽就知道有事。
“怎麼了?”席荊問。
“碰到個硬茬。王隊想讓你回來看看。”
席荊知道若不是遇到棘手的問題,王明晨不會在明知道他請假的情況下還催他回去。
“我現在就回去。”撂下電話,席荊發動了自己的“老爺車”。
墓園離市區有一百公裡左右,席荊生生開了快兩個小時的車。
席荊停好車,一路快步回到辦公室,離自己的辦公桌還有半米的距離時,習慣將手裡的車鑰匙拋到桌麵上。
緊接著席荊又走了兩步,拉開椅子,屁股剛要粘上去,郝亮就從門口衝了進來。
郝亮看到席荊人回來,兩眼放光,像是看到了救星,激動地一把將人拉起:“席哥,你總算是回來了。快!老大讓你去審訊室。”
席荊還來不及說話,就被郝亮拉出了辦公室。
路上,席荊開口問:“你先和我說說什麼情況?什麼人這麼難對付?”
郝亮氣憤地回答:“就是之前那個之前在橫山小學門口連捅七八個孩子的凶手。”
幾天前,禹市迎來了過去幾年裡最黑暗的一天。
當天下午的放學時間,橫山小學的門口聚集了一群家長。
校園大門緩緩拉開,學生接二連三走了出來。站在大門外的家長已經有人開始揮手。
一個男人戴著頭盔突然從人群中冒出,奔向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學生,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對經過的小學生揮起藏在衣袖裡的尖刀,一刀一個。
幾個孩子倒在血泊中,周遭的孩子瘋狂逃竄,校門口的家長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到呆滯,半天才意識到問題,紛紛撲向校門口。
門衛保安手忙腳亂地奔向持刀的男人,烏泱泱的人群亂成了一鍋粥。
然而,男人卻趁著場麵混亂,先一步騎上路邊的電驢,逃離了作案現場。
這場意外,五個孩子當場死亡,剩下兩個重傷,至今還沒脫離生命危險。
事情發生後,網上一片罵聲,紛紛譴責作惡者。
當天全國的各大媒體都在報道這樁校園慘案。在全國人民的矚目下,禹市的警察頂著巨大的壓力兩天內將嫌疑人緝拿歸案。
席荊覺得奇怪:“人不是抓到了嗎?”
郝亮:“是抓到了。但這貨現在裝大爺。”
席荊:“裝大爺?他不承認?”
郝亮:“彆說承認了?連口都不開。”
原本以為這件事可以塵埃落定,沒想到卻又生出了新變故。
席荊不覺加快了腳步。
一分鐘後,兩人進到觀察室。王明晨正麵紅耳赤地標著臟話:“這孫子!”
席荊已經很久沒看到這場麵,能把一向冷靜自持的王明晨逼成這樣實屬不易。
這暴躁的模樣倒是和自己越來越像,難怪大夥兒常說近墨者黑。
因為他的影響,王明晨徹底黑了。
席荊不禁好奇地問:“現在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