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2 / 2)

[綜武俠]演員 黏糖 6540 字 8個月前

她前兩世各活了二十年,如今在這個世界也正好活到了二十年。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究竟何處與彆人不同,不然為什麼世間人千萬億,唯有她能死而複生?原來這個答案早在她重生為這個世界的嬰孩之前,就已經給了她。隻不過直到光明頂上張無忌對她表白之時,她才想起這答案來,才重新聽到、感覺到這冥冥中的聲音。

她在心裡對那聲音說:“你怎地知道我的力量完足了?”

聲音說:“是你自己心裡覺得完足了。”

她恍然得悟。武道一途行到了極致,歸處總是大同小異的。她想要參閱的秘笈,最後總能到手,無非是何時去取、何時去練、何時練成的區彆而已。她再細細地回想,想起自己是在取得九陽真經之後,某一日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來的——正是在那之後不久,她就漸漸地練不動內功了。她本就是因執念而重生為人,這一生心中既覺得完足,武功自然不再寸進。

她睜開眼睛,對龔送說:“去取紙筆來。”

龔送雖不知何沉光要做甚麼,仍是低聲應了,很快將筆墨紙硯一同取來。何沉光拿過一支筆,懸腕停駐片刻,便開始慢慢地默寫起來。龔送在旁磨墨伺候,越看越是心驚,忍不住道:“這是……”

何沉光道:“山中老人的武功心法,我已想通了五成。我先寫下這五成予你,你自己拿回去參悟。”

龔送拿不住手裡的墨,慌忙跪下道:“先生?”

何沉光道:“你野心太大,練不通九陽真經,倒不如去練個魔頭的武功。霍山當年便做不了天下第一,也是中原以外不世出的武魔。我再寫了乾坤大挪移的口訣給你,此法與之同練,也正相宜。隻不過你的造化能到哪一步、能不能保得住我給你的東西,端看你自己。”她語聲停了停,思考一陣,續道:“我給你這些東西,全是為了待我去後,讓你去做這個教主。隻不過這位置不在於我給不給,還是在於你自己保不保得住,你明白麼?”

龔送心神劇震之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伏身下拜道:“先生風華正茂,何出此言?”

何沉光語氣不帶溫度地說:“若不是時日無多,我和你說這些乾甚麼?耍著你好玩麼?其實我走之後,任它洪水滔天,又與我有甚麼乾係。隻不過人活於世,背信棄義的都是豬狗,總得對身後事有個交代。你放心,你日後是稱王稱霸也好、帶著全教上下被人千刀萬剮也好,我都沒甚麼所謂。”

龔送聽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方始明白她絕非玩笑試探,不由失色。何沉光見他終於信了,便繼續提點道:“將來你若是練成了一身好功夫,去打一打屠龍刀與倚天劍的主意也未嘗不可。這兩柄神兵中的秘密,我就一並告訴了你。這一刀一劍乃是中空的,隻要拿它們互砍便能使之折斷,拿到裡頭的秘笈。隻不過裡頭的秘笈,未必有我給你的合適,最緊要的是裡頭的兵書。縱然你沒有甚麼光複漢家河山的大誌,也不妨把這兵書托付給有誌之人。”

她說到這裡,自覺再無遺漏,便不再搭理龔送,轉而專心地默寫起心法口訣來。

偌大石室中十分安靜,隻有她書寫時沙沙的聲音。何沉光筆下不停,心中平靜地想:算上這一世,我已經做了三世人了。

那聲音道:“可過了三世,彆人欠你的債卻還沒還完。”

何沉光捏著筆杆的手指一緊,充滿戾氣地在心中回道:“我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有甚麼債要討?彆人又欠了我甚麼了?”

聲音說:“情債。”

聲音在她腦中徐徐展開一幅畫卷。那畫卷上畫的是她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兒,一步步變成了一個武功絕頂之人。這是她一直都有的執念:掌握比他人強大的力量,才能把自己的命運握在自己手裡。

她上一世夭折之後,多有不甘,心中萬般怨懟,有一部分也是為的不能在武學上登峰造極。而她這一世的武功雖不比上一世強,卻已經坦然知足;是以這筆債,她已經在這一世悉數討還、一筆勾銷了。

但她雖然已經站在了武學一途的巔峰處,卻仍是為一個人不明不白的死了。可見這世間有些力量,比武功更能殺人——

是以那聲音說道:“你為情而死,他人理當以情愛償還於你。你所愛之人,都該愛你,方算得是還了欠你的。”

何沉光聽著這話,覺得當真又古怪,又好笑。她提筆蘸了蘸墨,似乎在耐心地告訴這聲音、又像是在告訴自己:“我誰也不愛。何況欠我的人不是他們,他們如何能還得了?”

聲音道:“這債是你的執念,不是我的執念。你說還不了,那就還不了。”

還不了又怎樣?

——她一日不能討清這債,就一日不死,再複輪回。什麼時候她覺得彆人還清了她的債,她就不用再受紅塵之苦,可以安眠了。

何沉光寫下最後一行心法,吹了吹手中的宣紙,平和地思忖:她原本就是個討債鬼,第三世輪回之前許下願望、忘了自己因何而生,以便歡歡喜喜地重活,直到為人所愛。可她二十年來雖不自知,全憑本能行事,這本能也沒討得什麼好去,雖然讓彆人愛上了她,卻沒讓她愛上過彆人——可見忘了也是白忘。

她想起那一夜張無忌擁她入懷,說要與她在一起的情景來,心中竟有些可惜。隻怪那一刻開始,她便意識到自己心中對他隻是有些喜歡,談不上甚麼深情。既然無法愛上他,也就不必再在他身上下功夫了,唯有再在彆人身上下一下功夫……

她想得有些頭疼,便擱下筆,卷起桌上寫滿的字紙遞給龔送,“去看看莫聲穀。”

龔送一直跪在她身畔、石頭似的不言不動,驟然得令,立刻站起身應是,將她寫好的心法卷好了放入懷中,引著她出了石室。兩人走了幾折甬道,已經來到了關押莫聲穀的石室門前。龔送上前推開石門,隻見石室正中盤坐著一個青年,穿一身半舊長衫,雙手扣膝、正自冥想。聽得外頭進了人,那青年霍然睜開一雙利光炯炯的眼睛,朝著何沉光這頭看了過來。

何沉光與他視線一碰,倒有些認不出來了——她上回見著莫聲穀時,對方還是個身材頎長的大胡子,瞧著年紀比殷梨亭還大些。此刻再見,她倒也隱約猜到他為什麼要蓄須了。隻因胡子一剃,就露出了他原本有些娃娃臉的線條來,且下頷微尖,格外顯得雙眼大而明亮,居然看著比宋青書還小些,與他的年紀地位、高大身材並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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