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莫聲穀一見何沉光, 當即怫然色變道:“是你!”
何沉光在他麵前站定, 好脾氣地說:“是我。怎麼小七叔瞧著很驚訝的樣子?伺候您的人沒跟您報我家的家門麼?”
莫聲穀憋了這許多天,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被她叫了一聲“小七叔”, 更是大怒, 厲聲喝道:“休造口業!!我青書侄兒在哪,你把他怎樣了!?”
何沉光看出他雙腿穴道被點, 拿起個蒲團放在他麵前, 牽起裙擺跪坐其上, 好整以暇道:“勞您掛心, 宋公子好得很, 不好的是我那幾個被您打傷的家人。”
莫聲穀“嘿”地笑了一聲, 提聲道:“照啊!正該是不好了, 最好他媽的死了乾淨!幾個狗腿子代你受過,倒便宜了你這豺狼心肝的臭丫頭!我四哥當真說的一點不錯, 可憐我那無忌侄兒也被你騙得團團轉!”
何沉光活了三生,還從未遇到過對她如此惡聲惡氣、沒有好臉的男人,頗覺新奇, 攔住了欲要發作的龔送,道:“敢請教張四俠是怎麼說我的?”
莫聲穀啐了一口,“少繞彎子,你為的甚麼設陷誆我與青書來此?!”
何沉光聽他言語裡嘴硬, 非不說自己是被抓來的, 而是被“誆來”的, 已覺有趣。她上下打量著莫聲穀,他這副腔調若是還有那副大胡子襯托,端的是個英偉豪俠,而今沒了胡子,這大眼睛、娃娃臉加在一起,當真是沒什麼說服力。她既已覺得他有趣,心思回轉之間,反倒非要看看他還能多著急,便眼也不眨地謅道:“小七叔瞧著是個聰明人,怎地臨了倒想不通了?……我是要做天下第一啊。”
她露出一個極甜蜜的微笑,俯身麵對麵地盯著莫聲穀,“世間唯有名、利二字最好,我要是這點野心都沒有,還叛的甚麼昆侖、創的甚麼紅教?昔日我蟄居昆侖十五載,昆侖的武功秘要儘入我手。不瞞你說,峨嵋、少林、武當的九陽心法,我業已湊得齊整,明教有一樣看家的本領,現如今也落入了我囊中。小七叔,你可把我瞧得小啦。當日光明頂上,我隻露了兩成功夫,其時六大派的好手裡頭,我不計要捏死誰,都比殺隻雞還容易。”
何沉光說到這裡,舔了舔嘴唇,膩聲道:“可惜啦,萬萬沒想到張無忌竟然未死,還練成了一身神功。要不是怕打不過他,我當日原該拿他作筏子,非得教你們六大派全都折在光明頂上不可。我不妨說與你聽,我如今在這世上唯可慮者,隻有張無忌和張三豐而已。你是張三豐愛徒,武當的功夫縱有練不明白的,記住的也不少了。我就是瞧著你記性約莫很好,所以抓你來練給我看。”
莫聲穀聽她娓娓講述陰謀,滿頭發絲直欲根根立起,一股寒氣在背後流竄。他氣得臉色發青,咆哮道:“好,好,好!當日光明頂上你裝得夠好,虧我幾位哥哥憐你身世,隻當你一時走左了路,竟不曾提醒無忌防著你些!想你小小年紀,當年就敢施辣手殺了朱武兩家上下十數口人,寧願不要他們的口供,恐怕也不是為了給無忌報仇之故,早就包藏了禍心!!”
何沉光道:“小七叔這會兒倒是聰明起來了。我素聞南帝威名,原以為朱家的後人也十分長進,誰知他們竟然一本像樣的前人秘籍都吐不出來。正好他們也都是該死的人,所幸一並宰了乾淨。好了,咱們休說閒話。你且說你願不願意練你的功夫給我看?你若是不應,我就殺了宋青書,再抓其他幾位叔叔來問一問。”
莫聲穀聽得連連喘起粗氣,目光如刀如劍、仿佛要在何沉光身上剜下一塊肉來!他動了真怒,話音中不自覺浸入了內力,仰頭長嘯一聲,大叫道:“不必多費口舌了!武當弟子,絕不向你這等人求全!你這就殺了我,再殺了我青書侄兒去罷!”
他方才那聲長嘯在石室中回蕩,威力著實不小,龔送臉色發白、已覺有些頭疼,何沉光卻麵色如常,似乎絲毫不受影響,輕輕一擺手示意龔送退出去,對著莫聲穀微微一笑,“你做叔叔的真是好生心狠。你倒是肯去死,就不想問問你的好侄兒肯不肯就死嗎?”
莫聲穀發泄過了,頭腦已經冷靜下來,聞言冷笑道:“有甚麼好問的?待我叔侄二人在地府團聚,青書隻會對我這做叔叔的道一聲謝,謝我讓他免於受辱,一死全了氣節!”
何沉光哼笑一聲道:“是麼……?我瞧著嘛,青書哥哥活得高興著呢……”她故意不再稱宋青書“公子”,而是直喚其名,說話時輕咬嘴唇,滿臉的風月曖昧。“他該娶妻生子、奉養宋大俠天年,才不樂意跟你這呆子殉甚麼道呢。”說著竟伸出手指,彈了一下莫聲穀的額頭。
當此慷慨赴義的情景之下,莫聲穀本以為這是千鈞巨力的一指、這就要彈碎了自己天靈,萬萬沒想到這一指竟一點內力沒有,自己確真是吃了敵人一個腦瓜嘣,登時整個人僵住了。何沉光彈完了他,手指一收,看也不看他什麼反應,轉身出了石室,竟是直接晾著了他。
莫聲穀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不能用筆墨形容,見何沉光居然不明不白的走了,氣得臉色鐵青,揚聲喝罵道:“你去哪裡!?你滾回來!!”
回答他的是石門重重合上的聲音。
……
何沉光出了石室走上兩步,腦中已經生出許多折磨宋青書的絕妙主意來。她徑自等到晚上,才著人來請宋青書用膳。
宋青書此刻心境比起白天已是平靜了許多,見了何沉光也不像白天那樣臉色不對了,一言不發地坐在了她對麵。何沉光見他不動筷,支著頷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道:“我有時候也真是不明白,你們男人的骨氣,到底是做給誰看的?我連你和莫七俠一根頭發絲都不曾動過,你都給了我多少臉色看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媳婦被我從花轎上搶回來了。”
宋青書被她說得臉色一紅,控製著語氣道:“姑娘慎言。”
何沉光道:“又是‘姑娘慎言’,你可還有彆的話說麼?”她拿起筷子攪了攪麵前的湯羹,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抿唇一笑,目光盈盈地望著宋青書道:“……青書公子,你不覺得你委實有些想不開麼?我這樣喜歡你,你怎麼就束手待斃,不想著感化感化我,教我回頭是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