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一直觀察著沈蒔, 從進來開始他表情就沒什麼變化, 現在突然這麼失態,驚的小桃話都咽回肚子裡去了。
不止小桃, 其他人玩骰子的放下骰盅, 劃拳的放下酒杯,摸姑娘的放下鹹豬手, 沒一個人說話,屋子裡一時靜的針落可聞。
沈大少這是怎麼了?
相熟的公子哥們互換眼色,不知是不是會所裡的燈光太暗, 大家隻覺得沈蒔臉色難看的可怕。
這種莫名其妙的氛圍沒持續多久,片刻後沈蒔冷冷地勾了下唇角,拉開門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大步走去。
“......小蒔!”
江沉星也想起來這是誰的聲音了!
不知道容白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而且看沈蒔的狀態似是十分生氣。
......甚至可以形容為暴怒, 在他記憶裡,這樣的沈蒔隻出現過一次。
這是第二次, 比上次還嚴重。
沈蒔腿長,不多時便走到了走廊儘頭, 江沉星仰頭一看, 容白左手端著還剩一半果汁的杯子, 右手五指緊緊握成拳頭, 對麵老男人口沫橫飛,罵的正嗨。
而當看見容白身上的衣服時, 江沉星眼皮狂跳。
怪不得沈蒔不說兩人認識的緣由, 原來......是客人和鴨的關係!
老男人指著自己的衣服:“......沒長眼睛?你知道這一件衣服多少錢嗎?”
“哥, 您先消消氣,”何馬利在旁邊打圓場,“小白,先給哥道個歉。”
容白氣的耳尖都紅了,“何哥,是他自己撞過來的,不是我灑的!”
“先彆說這個!”何馬利使勁衝容白眨眼睛,眼珠子都快眨飛了,“你快道歉!”
這老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跟他硬剛沒什麼必要,不如先穩住他再拉走慢慢談。
最主要的是,不遠處就是貴客們的包廂,如果因此打擾到貴客的“雅興”,王總怕是要罵死他。
老男人不依不饒,“你還他媽嘴硬?”
“如果真是我弄臟你衣服的話,無論多少錢我都會賠償的......可走廊這麼寬,我還特意繞開你了,你卻故意往我身上撞!”
“嗬,賠償?”老男人綠豆眼擠在一塊,“你拿什麼賠?要不就拿你的衣服賠吧!”
說著他就去抓容白衣服!
何馬利算是看明白了,這老逼故意往容白身上撞,搞出這麼一出戲來,分明是瞧上容白了!
該怎麼辦呢,何馬利心念電轉,思考著既能救出容白又能不激怒顧客的方法。
眼見著老男人手即將碰到容白胸口,何馬利急的一身汗,突然從他身後伸出來一條胳膊。
這條胳膊被一看就很昂貴的料子包裹著,隱隱能看到起伏的肌肉線條,手指修長潔白。
下一秒,這隻手鉗住了老男人手腕。
老男人疼的“哎呀”一聲,和何馬利一起轉身,“你乾他媽啥呢?放開我!”
何馬利心裡一驚,暗暗用同情的眼光看了老男人一眼——這老逼惹到茬子了。
“衣服多少錢。”沈蒔無視了老男人的問題,冷聲道。
老男人使勁往出抽手,卻怎麼都抽不回去,“給我放開!關你屁事!”
這時包廂裡一眾好信兒的公子哥和姑娘也跟出來了,將四人圍成一圈,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容白。
看上去沈大少是在為這少年出頭的樣子,沈大少可不是那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難道兩人有什麼關係?
沈蒔似是有些不耐,“我問,你這件衣服多少錢。”
老男人真疼急了,他毫不懷疑如果再堅持下去,自己手腕真的會被眼前這男人掰斷。
“兩、兩萬二。”他咬牙道。
什麼,一件衣服居然這麼貴?
容白自打看到沈蒔以後,就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孩似的,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可聽到老男人的衣服竟然要兩萬二,容白還是忍不住小聲道:“沈小蒔......”
周圍一群人聽到“沈小蒔”這個稱呼之後,先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叫的是誰。
尼瑪,詭異的肉麻,沈大少怕是要掐死他。
然而,奇怪的是,沈大少並沒表現出任何異樣,隻是瞥了容白一眼。
容白頓時噤了聲。
沈小蒔從沒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兩萬二是吧......”沈蒔邊說邊從錢夾裡抽出支票,何馬利眼疾手快地遞過去一隻筆。
刷刷兩筆,沈蒔輕輕一拋,支票飛到老男人腳下。
“兩倍價錢,我買你這件衣服。”
圍觀眾人:我看到了什麼?
這是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很冷漠的、沈大少能做出來的事?
老男人此時也意識到自己碰到不好惹的貨色了,萌生退意,“好,好,你買。”
沈蒔嗤了一聲,“那這件衣服我說了算吧。”
“算算算。”
“拿來。”沈蒔從容白手上拿過杯子。
“嘩”的一聲,杯子裡剩下的果汁傾瀉而出,全都潑到了老男人白色的衣服上!
臉上也濺上去不少,果肉汁水沿著下巴往下滴,看起來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潑完之後沈蒔才鬆開手,老男人揉著青紫的手腕,食指顫抖指向沈蒔,“□□媽,你、你給我等著!”
麵子丟儘,老男人撂下狠話灰溜溜地跑了,隻剩一圈人大眼瞪小眼。
今晚發生的事足夠他們聚會時說上三個月的,無他,簡直顛覆了他們對沈蒔的認知。
原來沈大少不是冷情冷性的,要看對方是誰。
眾人還沒來得及唏噓完畢,接下來的發展讓他們措手不及。
沈蒔不由分說拉起事件當事人之一——那個長的非常清秀的少年,狠狠塞到了他車後座上,狂飆而出!
江沉星心一沉,看起來事情不妙。
沈蒔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理智。
江沉星怕好友做出什麼蠢事來,趕緊發動車子跟在沈蒔車後麵,而一群看熱鬨看得正來勁的大少們也紛紛上車,H市的夜路驚現一道豪車長龍。
沈蒔猛踩油門,臉沉的厲害,容白坐在後座,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開車的人似是沒有方向、沒有目的性,發泄一般沿著筆直的公路一直向前開。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沒有路了,沈蒔猛踩刹車,輪胎與地麵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長音。
容白被急刹車晃得差點磕到頭,趕緊拉住側麵把手。越過前方椅背看過去,沈蒔抓著方向盤,不知在想什麼。
後麵的車一輛接著一輛跟上來,看到前麵的情況嚇得趕緊刹車,要不是豪車製動性能好,差一點就要上明天的《早安H市》了。
江沉星剛想上去勸勸發小,卻見發小從駕駛位出來,抬起長腿進到後座,用力甩上車門。
Emmmm......要不先看看情況吧。
後座上。
男人攜裹著冷氣靠近,凍的容白一個哆嗦。
“沈小蒔,”容白喏喏道,“對不起。”
沈蒔怒極反笑,“除了對不起,你還會說什麼?”
容白有好多話想說。
想說我偷偷回去打工是想送你禮物報答你呀。
想說我回盛世桃源是因為不認識其他人,沒法在彆處打工。
想說謝謝你剛才的解圍。
可想來想去,這件事終究是他錯了。
“我......我無話可說。”
沈蒔笑了,“好一個無話可說。”
那乾脆就什麼都彆說了吧。
他脫掉西服外套,過於用力以至於布料發出了不堪重負斷裂的聲音。
沒有任何預兆地,沈蒔棲身向前!
看著平日熟悉的臉在眼前放大再放大,容白腦袋裡一片空白。
下一秒,唇上一痛,帶著淡淡酒味的氣息長驅直入,占據了每一寸柔軟的腔壁!
呼吸被迅速掠奪一空,冰冷的唇在自己唇上啃咬、廝磨,容白手撐在沈蒔肩頭,想推開他。
可力氣差距太大,容白頭越來越暈,直至麻木。
這是一次很漫長的懲罰......漫長到當雙唇分開時,容白還搞不清楚什麼狀況。
沈蒔聲音裡染上些危險的味道,“我不想再看到你出現在那種地方。”
容白大口大口喘息,沒有說話的力氣。
“不回答是吧。”沈蒔再次上前。
“彆、彆!”容白聲線顫抖,眸子霧蒙蒙的,“我、我再也不去盛世桃源了!”
沈蒔以眼神警告他,開門下車。
其實他都要氣瘋了,可看到崽內疚的樣子時,還是軟下了那顆心。
於是隻能自己忍著,自己消化,沈蒔煩躁地卷起袖口,回頭突然發現一、二、三......十二個男男女女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看著他紅紅的唇!
.
沈蒔坐在辦公桌前,手機上是江沉星給他發的聊天記錄截屏。
那是一個二世祖們的聊天群,上一條還是聊哪個十八線小明星好看、可玩,下一條就有知情人發布神秘消息【沈家大少和盛世桃源的小鴨子有一腿】。
沈蒔關上手機,看了一眼對麵的容白。
容白低著頭,沒發現沈蒔看他。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不會再去盛世桃源,容白早早起床跟沈蒔一起來的公司。
除了想讓沈小蒔相信自己之外,容白還有個疑問。
沈小蒔昨天到底對他做了啥。
狼人比較淳樸,表達感情的方式是互相舔毛、蹭鼻子。直到接觸網絡和電視劇之後容白才知道,人類和狼是不一樣的。
人類喜歡用牽手和親吻表達感情。
所以昨天沈小蒔是在向他表達感情嗎?
明明他看起來很生氣的呀。
人類真的好複雜,容白幽幽歎了一口氣,摸摸肚子。
他有點餓了。
但什麼都沒說,犯錯被抓包的狼不配提要求,容白又等了一會兒,沈蒔終於起身。
食堂在地下一層,沈蒔走的很快,不一會兒就走到了電梯間,容白勉強跟上,在關門的最後一秒擠上電梯。
沈蒔有總裁專用電梯,但他也說不清出於什麼心理上了員工電梯。
剛開始裡麵隻有他倆和一位女員工,隨著層數下降,電梯裡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兩人被人群隔開,沈蒔被擠到了最內側的角落。
前麵大叔一臉絡腮胡,長得跟頭熊似的,正好把沈蒔擋了個嚴實。
什麼都看不到,隻能聽到前方細細碎碎的聲音。
是個女聲,語氣很溫柔,“小帥哥,你來找人?”
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回答她:“你是在問我嗎?”
“嗯哼,”女員工笑著說,“這裡麵看起來不像員工的,就你一個呀。”
旁邊人也跟著笑了,摻雜著“好可愛”、“真好看”、“想嫁”、“呸你個老女人要不要臉”的議論聲。
容白很少被這麼多女人圍在一起,有點不好意思,“不是找人。”
“那你是跟誰來的?姐姐,還是女朋友?”
聽到女朋友這三個字,容白更不好意思了,“我是和......”
他艱難轉過身,朝後麵看去。
女同事們也好奇的隨他轉身,可除了個胡子大叔啥都沒看到。
隨即,她們聽到一聲低磁的清咳。
聲音好像來自於大叔的後麵,一聲咳嗽都這麼好聽,正主得是個啥樣的極品。
女同事們意誌開始動搖,糾結到底是要這個可愛小弟弟呢,還是要這個堪比聲優的大佬呢。
胡子男這才發現自己身後還有個人,急忙往前串了一小步,露出後麵人的廬山真麵目。
艱難抉擇的女員工們:“......”
容白終於找到沈蒔的位置,衝他抿唇一笑,這時電梯開了,女員工們虎軀一震,一窩蜂地跑了出去,頻頻回頭。
隻見總裁最後一個出電梯,麵無表情地經過小弟弟身邊。
小弟弟亦步亦趨地跟上去,總裁微微側著頭,臉上那層冰終於裂開一條縫隙。
“唔——”
就在快到高管用餐區時,突然聽到一聲低呼,沈蒔下意識回頭。
少年咬著下唇,眉頭微微蹙著,看起來不太舒服。
“怎麼了?”頓了頓,沈蒔才問。
容白瞬間恢複到之前的樣子,笑的陽光燦爛,“沒事兒。”
吃飯的時候,容白能感覺到沈蒔目光有意無意地在他身上搜尋,悄悄將腳收到了桌子底下。
還好沒被發現什麼異常,下午容白靠在總裁辦公室的大沙發上玩手機,玩著玩著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遊戲界麵關閉了,身上還披著條綠色的小毯子,容白仔細辨認了一下,正是他尚未化形時用過的。
“你給我蓋的毯子?”容白小心翼翼的問。
空蕩蕩的辦公室把少年聲音無限放大,沈蒔看著電腦屏幕,淡淡道:“陳小濤。”
“哦。”小濤哥真貼心。
沈蒔點了幾下鼠標,合上電腦,走到衣架前穿上風衣。容白蒙了:“你要去哪?”
沈蒔沒說話,拿起車鑰匙自顧自離開辦公室。容白趕緊把毯子折成兩折,艱難地跟在他後麵。
看樣子是要去車庫,容白跟到停車場時,汗都要將衣服浸濕了。
他咬住牙,儘力讓自己跟上男人的速度,然而隻顧著盯前人背影,竟連腳下有個小坑都沒看到。
毫無懸念地,容白控製不住身體,軟軟地向前倒去。
自己怎麼這麼差勁......連路都走不好,容白閉眼等著和大地嘴對嘴那一刻。
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沈......小蒔?”
沈蒔臉色難看的瞥了他一眼,容白小聲說了句謝謝,掙紮著想自己站起來。
膝彎下插進來一隻手臂,身體驀地騰空。
沈小蒔......竟然直接把他抱了起來!
以前狼型的時候沒少被沈蒔抱著,可現在是人形,又沉又......說不上來,總之就是怪怪的。
“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容白央求道。
然而沈蒔就跟沒聽見似的,容白又重複了好幾遍。
沈蒔車停的比較遠,容白被抱著走了很長一段路,腰側的皮膚和在沈蒔腹部肌肉上,隱約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
這種感覺讓容白莫名紅了耳根,終於捱到車位,沈蒔拉開門把容白放到了副駕上,三下五除二脫掉了他的鞋。
“這就是你說的‘能自己走’?”
看著少年紅腫到駭人的腳腕,沈蒔冷聲道。
“沒關係,一點都不疼......”
看起來應該是傷到骨頭了,不能亂碰。沈蒔啟動車子,銀色的車身迅速切開車流,一輛接一輛的超車,把兩個打電話的司機嚇得直罵娘。容白不敢說話惹沈蒔分心,一直到車停下來才鬆了一口氣。
抬頭看看牌匾,是一家私人醫院。
兩個外形相當亮眼的帥哥方一進門,就吸引了大廳幾位導診的目光,沈蒔找她們要了一把輪椅,推著容白去拍CT。
骨科主任醫師是個非常溫柔的阿姨,說話也柔柔的,拿起片子對著燈光看了一眼,“腳骨骨裂了,怎麼弄的?”
“走、走路不小心。”其實容白也不知道原因。
“也是,骨密度太差了,”醫生看看瘦成紙片人的容白,目光移到沈蒔身上,“你是他家屬?”
家屬這個詞……
沈蒔“嗯”了一聲,“我是。”
估計是兄弟或者表兄弟什麼的,醫生見兩兄弟雖然長相氣質都不同,卻都是一樣的溫和有禮貌,印象很好。打好石膏上好夾板之後,她開了點對症的藥,並叮囑一定要注意營養,多喝點骨頭湯。
以前在山裡的時候,搏鬥受傷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死了就死了,物競天擇是大自然的規律。